纳兰雪儿做了一个好长的梦,梦里的故事是断断续续的,并不完整,虽然短暂,但都是一些寄存在脑海深处的记忆。
她回到了小时候,看到了心心念念的母亲,也回忆起了许多不愉快的事情。
在一间清雅的小庭院里,她埋头在母亲怀里痛哭的熟悉画面。
十年前,建康城十里长街,那时候这里还不是一个繁华的都城,仅仅是热闹一点的小镇而已。
她走在大街上,众人投来嫌恶的眼神,邻家小孩也在不断地捉弄自己。
心思细腻的她能感觉到了周围的所有人似乎都不喜欢自己,甚至厌恶自己。
她有些惘然,有些失落,也有些不知所措。
回到家里,她委屈地扑在母亲怀里哭诉,轻声询问为什么大家都讨厌自己。
母亲没有回答,只是紧紧地抱着自己。
那时候的她并不知道,母亲的肩膀上扛着的担子到底有多重。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她也在谩骂声中成长了。
渐渐地,她习惯了别人投来异样的目光,也发现了自己身上与常人不同的奇异之处。
偶然的一次受伤,她发现了自己无论受到多么重的伤势都会在一瞬间复原。
兴高采烈地将这个发现告诉母亲,却没想到,母亲听闻之后脸色大变,急忙捂着自己的嘴巴,叮嘱着千万不能告诉任何人。
她有些疑惑,但还是懵懂地点头答应了。
直到后来,母亲躺在了床榻上一动不动。
那时候母亲的年纪不过才花信年华,身躯却仿佛年迈入土的老人,枯槁的头发披散,苍老褶皱的容颜毫无血色。
她有些木然,以为母亲只是睡着了而已。
接连好几天不见母亲醒来,她去找来了城里的大夫。
这时她才知道母亲抛下了自己,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她再次哭了,哭得撕心裂肺。
不仅如此,噩耗接连,在这段伤心欲绝的日子里,她唯一的好朋友,也是至此仅存的唯一依靠,名为听露的小女孩。
听露也不再搭理自己。
她深刻地记得那个画面,听露看见自己时,踉跄身影不断地后退,口中带着哭声,大声嘶喊着怪物快点走开!
听露瞥向自己的最后那个眼神,那种恐惧,那种绝望,就好像是看到了地狱里走出来的恶魔那般。
从此以后,街坊邻里看向她的眼神愈发憎恨,似乎还夹杂着些许害怕。
她的心很伤,痛彻心扉,明明她什么也没做……
所幸母亲的人缘很好,在得知死讯后,纷纷前来接济无依无靠的她。
因此靠着许多人的帮助,她不至于沦落街头乞食。
但也由于失去了母亲,好朋友的无情,双重打击下,她活在了浑浑噩噩里,甚至一度产生了轻生的念头。
直到后来,她的人生迎来了一次转折,也遇到了生命里的第二道光。
热闹的建康城里来了两个外乡人,一位仙风道骨的道人和一名有些婴儿肥的小小少年。
那位老道人看见她只是摇头叹息了一声。
而那名婴儿肥少年则扑闪着好奇的大眼睛盯着她,少年的眼神很深邃,就像是夜幕里闪烁的繁星,也很单纯,犹如白纸般纯净无暇。
少年与她相仿的年龄,十岁左右。
一开始的时候,她觉得这个男孩好生讨厌,与文静的她完全不同,少年十分调皮好动,不是追着狗跑,就是捉鸡拔毛,累了就上房拆瓦。
明明什么都不知道,明明什么都不懂,却对着别人家的事情指手画脚,看着就让人倒胃口。
然而在往后不久的发生了一件事,使得她对这位少年的态度彻底地发生了转变。
某天黄昏,一如往常,她慢慢走在从市集采购回来的路上。
很不走运地,她遇到了那群经常以欺负别人为乐的熊孩子,慌忙转头绕路,可惜还是被他们发现了。
逃跑时脚下踉跄,她摔倒在地,那些熊孩子们趁机围了上来,抢过她手中的菜篮,将她逼到一个无人的暗巷。
默默地忍受着熊孩子们不知轻重的拳脚,辱骂耻笑,以及恶心的唾沫。
她不敢反抗,也知道若是自己反抗了,那么殴打只会更加激烈。
就在这个时候,那名少年不知从哪个角落里钻了出来,挡在她的面前,用后背挡住了扔来的石子,也挡住了他们的拳脚。
少年没有吭一声,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发问,为什么不反抗。
她没有勇气回答这个问题,羞愧地别过了脑袋。
许久过后,或许是熊孩子们玩累了,玩腻了,他们渐渐地停手。
少年站了起来,认真地说了一句话,她至今还记忆犹新。
“你们玩够了吧,接下来该我了,希望你们别尿裤子了。”
还没说完,一个鸡蛋砸在了少年的脸上,熊孩子们顿时再次哄堂大笑。
抹去脸上的碎鸡蛋,少年也跟着他们一起笑了,发自内心的笑容。
可随后发生的事情,熊孩子们就再也笑不出来了。
恐怖的少年将他们一一抛到百米高空,顿时漫天响起了哀嚎声,在即将落地时,少年再牢牢地接住他们的脚裸,脸与地面只有咫尺之隔。
霎时间,阵阵尿骚味在此处弥散开来……
熊孩子们害怕了,纷纷向着四面八方逃窜,可少年岂会容许,他还没有尽兴,将他们一一抓了回来,绑住双手双脚。
觉得这些没意思,少年灵机一动,又想到了别的玩法,往他们的裤裆里扔蟋蟀,而他则在一旁开心地看着他们挣扎扭动身躯。
再扒光他们的衣服,找来一群大公鸡,静静地盯着大公鸡啄小虫虫。
熊孩子们大声喊着恶魔,怪物。少年却充耳不闻,他们喊得越大声,少年脸上的笑容反而愈发灿烂。
最后,少年似乎也玩腻了,将他们扔进粪坑里,捂着鼻子再用木筏捞起来就不玩了。
熊孩子们个个鼻青脸肿,带着粪臭味,哭爹喊娘,连滚带爬逃回自个家里。
少年背着她慢慢地走回家,夕阳黄昏将两人的背影拉得老长老长。
感受到背上的温暖,她的脸轻轻地伏在了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