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晚饭,画两张服装设计图,梓言发发呆,时间就到了晚上八点半。

她看一眼桌上的闹钟,颓然趴在第三张洁白无暇的用来绘制服装设计图的图纸上。

眉梢微蹙。

睁大眼睛望望这里再次归于寂静的房间,梓言有些焦急了。

服装设计图刚刚绘画两张。

这两张还是梓言取巧,将去森艺术博物馆找灵感那天遇到的活泼大姐姐的衣服,以这个为基础进行二次创作绘制出来的。

从昨天去六本木新城参观森艺术博物馆,品尝东京特色的酱油拉面,再回来与偶然相遇的露娜和里想奈玩游戏。

梓言没找到什么绘制服装设计图的灵感,倒是玩得挺开心的。

尤其昨晚双手握持PFP3000型掌上游戏机连续不断玩耍四个小时,她只觉得自己双手虎口生疼,尤其是用来放到背板托扶游戏机的双手小指,更是在短暂绘画服装设计图之后开始作妖,疼痛难忍。

PFP3000型掌上游戏机说是掌上便携式游戏机,重量却足足有428g。毕竟大藏财团旗下游戏部门给PFP3000型掌上游戏机整合的硬件强大,没有足够的空间安置是不可能行得通的。

但这就造成这台掌上游戏机虽然有着与家用游戏机不遑多让的游戏性能,却被玩家们戏称索一斤,沉重得很。

梓言在长时间握持这东西进行游戏过后,会觉得虎口小指疼痛,真的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啊……”

尝试着握起铅笔,梓言刚刚捏来,小指的骨头就感受到钻心的疼。

强撑着绘制两张服装设计图,已经是梓言今天身体的极限。至于明天还能不能绘制,这就要看明天她的身体状态怎么样了。

放开铅笔,任由它滚落到旁边,马上要掉落下桌子的时候将将停住。

梓言花费几分钟的时间环顾这间她已经居住有一个多月的病房,视野渐渐变窄,甚至有些扭曲得没有办法固定了。

如果我想网络上那些可怜孩子一样,患有性别认知障碍的话,现在因为女性假两性畸形得疾病经过手术变成女孩,应该心里能够更加放开些吧?

梓言这样想着,思绪又有些混乱了。

女性假两性畸形的性别纠正手术,尤其是给梓言这样生殖道有隐性发育的病患进行手术,手术的难度其实不高。

只是相对人体而言,这样更改泌尿系统通道,大范围动刀的手术,仍然属于对身体伤害比较大的手术。

相信那些经历过比较大的手术的人应该知道,手术之后其实整个身体都是很虚弱的,需要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来恢复。

尽管大藏医院不断地给她注射各类药物来调节身体,以期尽快恢复。但郑梓言小姑娘仍然是没办法免除身体经过巨大创伤后恢复的虚弱期就是了。

我的心情,有谁能够理解吗?

梓言一直在思考这样的事情。

爸爸妈妈应该能够理解。但爸爸妈妈能够理解的前提是孩子不得不接受手术变成女孩子,这样冰冷的事实,他们想不理解都不行。

别人呢?

也许魏莱可以算一位。

但自从魏莱因为要面对期末考试,被魏校长没收去手机,梓言许久没能与魏莱通话聊聊天。

后来期末考试结束,梓言与魏莱恢复联系也不过短短三天。三天后魏莱被魏校长排满家庭教师的课程,只在临睡前之时能摸到手机打电话给梓言。

最近几日,如果不是将全身心投入到绘制服装设计图里,每日都是绘制到疲惫,疲惫到倒头就睡,睡醒又马上如火如茶投入到绘制服装设计图的大业中,梓言都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排解自己沮丧压抑的心情。

应该说是很寂寞吧。

梓言切切实实觉得自己需要一个能够理解自己的人。

除了魏莱还能有谁呢?

给她递情书的同班同学林华?

梓言想想林华的模样,呵地笑一声。

不是梓言多想。如果让林华知道自己爱慕的女孩子,曾经其实是男生……恐怕最没有办法接受的就该是他吧。

自被安特卫普那些小学同学孤立排挤过之后,梓言对于同学间的友谊一直都没有寄托什么期望。

白发赤瞳。

这样与众不同的容貌,她不认为会有人喜欢。

于是尽管梓言在海州三中那里的同班同学都很友好,梓言能够记得住姓名的同学,却只有魏莱与林华两人。

其他人嘛,看到脸,梓言能知道这是她的同班同学。至于精确到姓甚名谁,她就无能为力了。

真的感觉好寂寞啊……

来东京这里的大藏家私人医院进行手术之前,梓言的身体虽然也谈不上健硕,但至少稍微熬夜绘制服装设计图,并不会对第二天的精神状态造成太大影响。

哪像手术后,梓言即使早睡早起,第二天都会没精打采好一会儿才能精神过来。就更别说昨天熬夜玩游戏,今天一觉睡到下午才勉强恢复体力。

是卧床静养在医院太久的缘故吗?

梓言觉得自己不论是力气还是精神,都要比从前差了很多。

这时候因为补觉到下午才睡醒,梓言清醒得很。虎口小指止不住地疼,让梓言又没办法绘制服装设计图来分散注意力,继续玩游戏更是不可能的事情。

游戏仅仅是娱乐,她还没沉迷到为游戏可以糟蹋身体,废寝忘食的程度。

初三六班的英语老师就住在魏莱家楼下,这时候换算到种花家时间,魏莱还在人家家里进行一对一补课。梓言至少要等到东京时间的十点半才能有机会与魏莱通电话聊聊天。

“咔嗒咔嗒。”

隔壁妈妈住的房间里,缝纫机被踩动得咔嗒咔嗒响,听听就知道琳娜是在缝制衣服。

琳娜用心工作的时候,不喜欢被别人打扰。换言之,梓言现在呆呆盘腿坐在床上,根本没有能够理解她心情的人来陪她。

要不打电话给爸爸聊聊天吧。

这三天忙着绘制服装设计图,梓言没空给爸爸打电话。虽说郑权每晚都有打来电话问候,无心聊天的梓言却一直是敷衍了事,害得郑权还以为女儿这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

“请不要挂机,您拨叫的用户正在通话中。”

梓言:“……”

她选的时间点不好。就知道这时候正是郑权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电话长时间占线,梓言的电话根本打不进去。

实际上早在海州与爸爸生活的那些日子,梓言就已经习惯大概率没办法打通爸爸电话的事实了。

谁让郑权同志日理万机,是大忙人呢。

那段时间,刚开始还能每晚与爸爸共进晚餐。到后来,每晚睡前能够见到爸爸回家,梓言就已经很满足了。

梓言开始发呆。

目光无神地定在安静房间墙壁的某个点上,也不知道是在望着些什么。

“我和里想奈都没有问题,曾经是男孩子的你应该更不是问题吧?”

耳旁幻听般出现樱小路露娜的声音,梓言惊了,恍然回神。

樱小路露娜的声音清清冷冷。有些日语用词甚至显得带刺生硬,梓言听着,却意外有能够安抚人心的感觉。

明明她还是十三岁的小女孩吧?

为什么会有这样沉稳的心态呢。

梓言暗自琢磨这件事情。

樱小路露娜这孩子,能不能理解她的心情呢?

梓言也在暗自琢磨这件事情。

之前参加大藏家晚餐会时,梓言在妈妈那里求证过——

因为梓言外公大藏日勤的安排,大藏千夏与大藏衣远这对兄妹守口如瓶,实际上即使大藏家的核心成员没有人知道梓言曾经是男生。

千夏姐的亲妹妹,那位大藏里想奈表妹,应该也不知道她郑梓言曾经因为疾病的缘故,是男生吧?

再想想昨晚在游戏里遇到里想奈,里想奈叫她月夜表姐叫得顺畅自然,怎么感觉都不像是知道梓言曾经身份的样子。

所以因为山吹八千代的耳濡目染而熟知郑梓言过往的樱小路露娜,在知道梓言真实情况的前提下,又没有与自己的熟人里想奈提及,反而是悄悄利用这一点鼓舞梓言鼓起勇气——

樱小路露娜这孩子,究竟能不能理解她的心情呢……

……

“大小姐,我拿药膏过来了。”

八千代小姐在樱小路家的家庭医生那里取来药膏,默默给她贴身服侍的女孩樱小路露娜涂抹。

露娜的双手小巧,肌肤莹白,有着仿佛轻轻一握就会碎掉的脆弱感。

“……嗯。”

八千代小姐沾着膏体的指尖轻柔涂抹过露娜虎口的时候,露娜疼得眉梢微蹙。

玩游戏玩到这种地步,还真是让人困扰啊。

八千代叹口气,说:“即使是出于赚取资金的角度考虑,我也不建议大小姐这样熬夜……”

如果不是因为露娜身体的缘故,不擅长应付阳光,不得不过夜猫子一样的生活,实际上露娜每晚十二点入睡都不会被八千代允许的。

熬夜对身体不好。

“八千代,在开新区的初期抢占先机,能多赚到不少。这都是以后在樱小路家独立的资本——”

露娜认真打量八千代给自己涂抹药膏的手指。

“而且能在游戏里遇到郑梓言那家伙,心情还不错。”

“大小姐觉得郑梓言是什么样的人呢?”八千代问。

昨晚露娜她们玩得火热,八千代连插嘴说教梓言为什么熬夜玩游戏的机会都没有。

“之前在大藏医院那里倒还觉得是个绅士得像是王子的人。”

“是吧。”

八千代眼睛眯眯弯弯,笑。

露娜若有所思,说:“可是游戏里,总觉得他……总觉得她软软糯糯,爱哭,比小女生还小女生,天然呆,挺好玩的。”

八千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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