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列车的我和小男孩,重新回到了那个河岸。而梦境里,这种瞬移本来就是毫无难度的。
他把双臂背在背后,视线看向了海面那一侧升起的太阳。
撕破那夜空的正是这个太阳,但是这太阳还是太巨大了,几乎长达几十米的河岸都笼罩在橙红色的阳光之中,阳光穿过了长椅的缝隙,照耀在身后的花坛上。河水翻涌起来,一条条浪花,像是簇拥着升起的太阳一般。
「命运是无法彻底改变的。但是续写者可以改变很短时间的命运。」
小男孩踢开了脚边的石头,石头在河面上跳了几下,深深的沉了下去,在刺眼的阳光下失去了踪影。
「就像是告诉那个女孩子真相,她所追寻的意义不在那里。既是是一瞬间的醒悟,也能让她明白自己存在的价值。同样,你把相同的话语告诉那些现实的旅行包里,在现实世界受困的怪谈们,也只是让他明白自己的错误和正确的方向。」
「换句话说……」
「因怪谈而死的人类不会复生。同时,完成愿望的怪谈也无法留存于世。怪谈的过去无法改变,被过去束缚的人类也无法因为言语走出来。我们所做的,只是告诉他们一个讯息。」
「一个讯息?」
「因为未来的路,并不是那几秒钟的命运能绝定的。即使再珍惜的人也可能离去,一切失去的都无法挽回,除非,用自己的行动去挽回。」
「你有过很珍惜的人么?」
「啊……」
即使是他,他也是一个怪谈,一个有着人格的存在。
小男孩不再继续保持着自信的笑容,而是有些犹豫着,踌躇着,是不是在这个时候继续摆出那阳光的微笑,他耷拉下眉毛,但还是振作起来。
「有过,但是,我觉得我已经付出了一切,我觉得他已经获得幸福了。」
「那真是太好了。」
小男孩指了指一旁的长椅,他坐了下去,而我也在触摸了真实的触感后,小心的坐下去。
「所以每个续写者的传承就是这样的,用你们的话就是『托梦』吧。上个续写者死去之后,我会潜回梦里,去寻找下一个续写者,也就是你。」
「也就是被选中的那个人。」
也就是我人生的意义。
「我已经没有可说的了。不管我说什么,其实你的内心也能完全接受了吧。我说过我能感知到你的心情。在你心里,可是有一股比我想象的更清澈干净的情感,那种驱动你前进的动力。就算你没有续写者的力量,你也会照做的吧。」
「我知道的。」
「即使付出一切么?」
我能明白我那股冲动,心灵上的悸动。所以已经不需要小男孩在告诉我什么了。
「当然。」
这样就足够了,他说。自信的微笑,比阳光更灿烂。
「你知道,我为什么能够自信的笑么?」
「为什么?」
「因为这正是人类的希望呀。而我绝对愿意为此付出一切。即使再短暂的命运也会扭转过来,我如此坚信着。我也相信,你们这些使用我的人,即使那是一种牺牲,那是非常崇高的。」
所以。
小男孩背过身,但是河水翻腾的声音,几乎要盖过了小男孩的说话声
「现在的你,能够接受这份『代价』了么?」
我和小男孩,就这么看着太阳,直到太阳升到了高空。
……
12月24日 12:00
今天下起了鹅毛大雪,仅仅几个小时不到,整个学校的屋顶都被覆盖住了。
午休时间,大家似乎早早吃完午饭,回教室提前睡午觉了,我稍微帮叶茗搬了一点东西,耽搁了一些时间,就在我打着哈欠准备回教室的时候,却被叶茗叫住了。
「来,把手臂伸过来。」
我按她的话照做了,刚刚伸直,叶茗灵巧快速的捏着红丝带穿过我的手臂,我还没去查看上面写着什么,叶茗连曲别针都扣好了。
「是『午休督查员』。具体什么工作,聪明的眼镜同学一定知道吧。」
知道肯定是知道。
「但是……」
「就请眼镜同学帮我这个忙吧,今天碰上下雪,却还要忙那些期末考试的试卷的工作。我们那边实在没有人手了,所以就想到了眼镜同学。」
原来一开始把我叫过去帮忙开始,就是一个圈套嘛。
「叶茗你还真是信得过我啊。」
「是否信得过,我看一眼就能知道了。」
「但是如果我完全不去认真工作呢?」
「……那就要看是何种『不认真工作』的范畴了。到底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是因为一点点的权力去欺压别人,这些方面真的能看出一个人的品格哦。到底是欺瞒老师,还是欺瞒自己,虽然只是一个小工作,不过眼镜同学就不要那么紧张啦。」
不,这绝对不是一个小工作,叶茗怕不是把人类之恶都说出来了。她这一席话,顿时让我睡意全无。
「但是眼镜同学肯定会好好做吧。」
「保证完成任务!」
突然有了一种想敬礼的冲动。果然这就是所谓的「智慧」。把所以的进攻路线对着敌人说出来令其胆怯,告诉你无论采取什么行动都在我的计算之中吧。
于是我开始好好工作了。
不过这还算一个轻松的工作,大概是因为下雪天,教室里都开着暖和的空调,一个个都睡得死死的,打呼噜的大有人在。看着大家睡觉的样子还真有些奇妙,但是每次路过门口,溢出的暖气像是在勾引人似的,热气贴在了脑袋上,一瞬人就让人晕了,只有打在后脑的雪花才能让人清醒过来。
绕着楼跑上一圈,最后从另一侧的通道返回教室,现在的我,大概只要嗅到一点点的热气,哪怕只是在冰天雪地里喝下一壶热水,我也能在地上睡过去。
然而并不是热水。
「……半夏?」
我嗅到的热气夹杂着油炸的香气,半夏的手里有个油纸包,里面放着一根根金灿灿薯条,半夏咬下去,一口气吃掉了三个,她悠闲的咀嚼着。
戴着白色的贝雷帽,身子就靠在走廊边,似乎看到我也不是很惊讶的样子,只是继续自顾自的吃着薯条,有时被烫着的,还会呼呼的吐着气。
「……」
我差点要忘记自己的身份,现在一个明显违法校规的人不就活生生的站在我面前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