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秋,你说。”童桐叼着一根奶油棒冰,含含糊糊地说道,“如果我想要杀一个人,是不是一定要给自己一个杀人的动机呢?”

“不你不想。”我拆去奶油棒冰的包装袋,抽出里面的棒冰,一股夏日里难得的冷气在我眼前散开。

起初的时候,我和童桐不过是在阿柚小笼包店那里说一些有的没的。我吃的是夜宵,她吃的是早餐。很“影射”地讨论着哪一本新本格作品有可能成为现实,或者是哪一种手法更得我心。

不过那里实在不是一个聊天的好所在。没能聊上一会儿,太阳就已经升到很高了。地上的灰尘扬起,在光线下弥散开来。这是因为到了七八点,真吃早餐的人也出来觅食了。

所以我们就把聊天的所在换到了操场上。

其实夏日里六七点钟的太阳,我还挺喜欢的。香泡大学的草坪养护的很好,我是说一区和二区的,清早那草地的清香和开阔的视野,真是难得让我心情舒畅。但我实在不是一个该暴露在阳光之下的人,尤其是不喜欢八九点钟的太阳,和那些八九点钟就已经开始在操场上挥洒汗水踢球跑步散步叽叽喳喳的八九点钟的太阳。

大概是第三次吧,足球砸到童桐的脑袋上的时候。我们很恶毒地盯着身后的那位“始作俑者”,可惜他和他的两位前辈一样“无动于衷”。于是我们骂骂咧咧地把据地换到了体育馆的后面。

后来我才知道的。其实童桐很喜欢足球,尤其是白俄超,智甲和阿甲。也许是她在这些联赛里混得“如鱼得水”吧,赚到了不少好处。

不过我们的话题也没法在体育馆的后面进行。香泡大学对一区和二区的建设实在是太好了。以至于体育馆里的空调一直都能保持在一个最舒适的温度,方便里面的几大室内运动社团进行最大强度的训练,为香泡大学取得很好的成绩。

所以这应该是我们两个人的错。又是呆在锅炉房边上,又是选在室外机外头。

“呐,阿秋,我们要不去老历史楼吧。”童桐说道。

“那儿啊……”我在脑中检索着老历史楼的资料,“那里是社团教室吧。说起来,那里是香泡大学最迷惑的社团的放逐之地吧,虽说很适合我们这样的......”

“嗯,建立社团需要三个人对吧。”童桐说道,“我会想办法招一个幽灵社员的。”

于是一周之后,学生会的批条就下来了。我还记得当时那学生会长一脸无奈的表情。

“社团名?”

“颠覆会。”

“哈?我是说......你们社团的名字。”

“颠覆会。”

“唉……好吧,去老历史楼吧,404,你们已经找到那间空教室了吧。”

“嗯,已经在着手装修了。”

“啧,也不用这么着急吧,而且现在还是暑假期间来着。哦对了,差点忘了基础审查了。社团成员?”

“童桐,华三秋,钟国典。”

“社团活动内容?”

“闲聊,谈天。”

“我还灌水斗图呢。社团活动内容必须要真实且确有实行,不然自委会的人......唉算了,头痛。”

“那,进行本格推理和新本格推理的创作和研究吧。”

“哦?推理研究会啊,那很有意思啊,是吧屈?而且我们大学也没有同类型的。直说不就行了吗?要不要完整一下社团资料,换个名字,然后搬到文科楼去?那里环境好。”

“emmm,谢谢你的好意,不过不用了。我们就叫颠覆会,而且老历史楼那边挺好的。”

“唔,是吗?好吧,那行,社团资料就放这儿吧,下周就可以正式开展你们的活动了。”

“谢谢。”

老历史楼404,颠覆会,就成了一个未经主流社团放逐,就自愿来到老历史楼的社团。这在主流社团看来无疑是一个笑话。

不过我喜欢老历史楼,从第一天来之前,我就已经喜欢上了这里。也许,我这样的人,生来就享受那种被放逐的感觉吧。

钟国典说起来是一个凑数的幽灵社员,其实倒是一个很好相处的孩子。每天就乖乖地呆在部室里,和他手机电脑switch屏幕上的可爱的男孩子们进行着跨越次元的心灵深处的交流。

我喜欢这个每天都笑嘻嘻地叫我学长的孩子。

“嗯,所以T如果想要杀害H,那么T是否要先给自己一个杀害H的动机呢?”童桐趴在走廊边的栏杆上,眼睛看着远处的荒地。

“动机并不是必要的。”我说道,“如果T执意想要置H于死地,那说明T已经有了足够的动机了。这种隐性动机虽然复杂,不易察觉,甚至很多时候都是无形的,但那就是动机与。不必再找一个显性的动机来说服自己。”

“不必吗?”童桐自言自语道。

“这叫共感。”我靠在走廊边,仰起头看着房顶和天空的界线,说道,“每个人的情感都不可能是和别人完全相通的,尤其是在别人毫无察觉的时候,展露出的自己内心最灰暗的那一面。就像我们,如果把我们刚才的对话说给钟国典听的话,他一定不会理解的。”

“是啊。”童桐笑了起来,说道,“如果钟国典说他能够听懂并和我们有着同样的感受的话,我就只能剥夺他幽灵社员的身份,并给他转正了。”

“如果他追根究底的问,真正的动机是什么,我不相信凶手只是因此就杀人。”我看着部室里的钟国典,也笑着说道,“那我一定会想办法解散这个颠覆会。”

二楼响起了一阵欢呼声,也许是谁连单红了吧。三楼还是一直响着刨花声,一整个下午,轻轻地有节奏地一直没有停过。天色渐晚,甚至乌鸦都飞来房顶,叫唤起来。

“阿秋,所以动机是什么?”童桐突然问道。

“好突然的问题。”我说道,“如果要给动机这样虚无的东西下定义,那也太结构主义了。”

“那在新本格推理小说中,作者需要设置一个显性的动机来说服读者吗?”童桐说道,“即使已经有了无数隐性的动机在里面了。”

“需要。”我说道,“因为那个显性的动机,其实未必是书中杀人者真正的动机。而只是一个小说作者说服读者的诡计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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