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沉默半晌。
抬头打量一下爱丽丝,又收回视线,来来回回好一会儿。
这副姿态,怎么看都像是想搭讪却又不敢的大叔……
“不方便回答吗?”
爱丽丝也不敢逼他。
黑衣人啧声连连,左顾右盼一阵。
“我只是……或许不太应付的来女人。
“如果是聊罗斯留下的图纸,我倒是能聊上三天三夜,不过你这开口就是问我的事情……好吧,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
“女人好像都喜欢揪着别人的过去不放,好吧好吧,我就随便说几句。等会儿聊图纸的事,你可别三句话放不出个屁。”
爱丽丝无奈地别过头,翻了个白眼。
虽说是为了扮演好冷冰冰的旅行家艾吉奥,特意说话言简意赅,但像黑衣人这样的碎嘴一比,不管谁都是闷葫芦了。
黑衣人耸肩问道:
“斯图沃德伯爵知道吧?”
“知道。”
“他救过我一条命,所以我就留在帝国帮他干活,反正谁给的钱不是钱呢?而且伯爵给钱爽快,很多时候还能接到大单子,比如半个多月前……”
黑衣人突然一滞,像是提到了不好的回忆,又是啧啧啧地摇头道:
“唉,半个月前那事确实糟心,你也看到了吧?刚刚那户人家就是伯爵家,现在却缩在这种老城区的旧房子里。
“他平日去买酒浇愁,还美名其曰为绘画寻找灵感,我却得闷在这给他看老婆孩子,唉,糟心,太糟心了!”
爱丽丝扫了他一眼,黑衣人在她心目中的杀手形象莫名有点毁。
我说为啥这么巧,在猪鹿亭撞见斯图沃德伯爵买酒,碰巧知道了奥米莉亚的真实身份,于是前去探寻真相,就被黑衣人抓住了。
原来这是个闭环,黑衣人就一直守在奥米莉亚和玛丽的附近。
至于黑衣人说的半个月前糟心那事,想也知道,是指暗杀“钱恩”。
看在黑衣人最后放走了她的份上,爱丽丝也懒得在心里骂他,问道:
“我记得报纸上说伯爵府藏了杀手,杀手杀死了福特斯王子,是你干的?”
黑衣人顿时急了:
“又没人付我钱杀他,我干嘛碰那个见都没见过的小子?”
“那究竟是怎么回事?”
“还不是因为——”
黑衣人突然歪过头,重重地发出倒吸声:
“嘶,咱们话题是不是越跑越偏了?你看上去……来帝国的目的不单纯啊。”
爱丽丝停住脚步。
现在正值军备竞赛,帝国台面上的硬实力全去了S级迷宫里。
这时候的皇城可谓是鱼龙混杂,相信黑衣人也清楚,不管有什么企图的人出现在皇城都不夸张。
那爱丽丝也没必要把自己形容得多么光正伟或是无辜。
她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反问道:
“福特斯王子不是你杀的,但是伯爵跟你都受到牵连,他被剥夺爵位,你只能跟着缩在深巷角落里。那你现在对帝国的态度如何?”
黑衣人也不回应: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我的身份?”
爱丽丝挤出一丝讥笑。
“你会在乎我到底来帝国做什么吗?你不是只想跟我聊聊英雄王留下来的科技图纸?”
“咳,这倒也是……”黑衣人顺着爱丽丝的思路点点头。
“所以,你到底对帝国是怎么想的?”
“……”
黑衣人沉默了。
看见他一副左顾右盼的犹豫神色,爱丽丝心中缓缓松了口气。
果然没有猜错。
先不提黑衣人这样的杀手,会对有救命恩人斯图沃德伯爵有多少感情,至少把莫须有的罪名按在他头上,他自己就会先有不满的情绪。
而犹豫,就是最好的证明。
所以清楚了黑衣人的站队,爱丽丝此时才终于能正面回答他的问题:
“我在帝国有些私怨,我来皇城的目的,就是解决这些私怨。”
黑衣人弹着舌头,琢磨片刻道:
“要杀人?”
“有想解决掉的人。”
“嗯……”
黑衣人背着手转过头,于老城区最高的三层楼屋顶朝皇城中心眺望。
爱丽丝顺着他的视线望去,三层楼足以越过大部分绿化树木,他们一眼就能远眺至老城区外面的世界。
可是站得那么高,视线依旧被阻隔得只能望出去几公里远。
无他,因为皇城的大厦是一栋比一栋高,这些工业诞生出来的钢铁猛兽,将这个国家的荣耀托举得比天还高,与日月争辉!
尤其是最中心的那栋高塔,仿佛太空电梯般直插云霄,它被称为「自由塔」,在一众林立的大厦高楼簇拥下,任谁都无法忽视它。
而自由塔是一座单纯的地标,没有任何实用价值,却也是大帝彰显国力的最直观手段。
虽然想说一句奇观误国,但看那工业黑烟飘上天空都不及自由塔一半的高度,爱丽丝心底除了一句真狠,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你想杀什么人?”黑衣人问道,“看见你是同好的份上,我可以接这单活,给你打个八折。”
“不用了。”
爱丽丝眼波流转,似是不在意道:
“要想解决掉那个人,办法目前只存在于幻想中。”
爱丽丝突然听见黑衣人的呼吸声变重了。
两人半晌都没说话。
沉默的气氛不断蔓延。
好一会儿,叹了口气,黑衣人终是说道:
“其实我对帝国没意见,很多时候,我甚至觉得帝国挺好的,大帝也挺好的,因为他在实现我对英雄王图纸的幻想。
“他比我有天赋多了……”
黑衣人顿了顿,继续道:
“而且我是个见不得光的家伙,不仅是杀手的身份,还是我原本的身份。如果硬要找一个能让我光明正大走在街道上的国家,我只能想到帝国。
“就算大帝把杀死福特斯王子按到我头上也无所谓,反正我杀过这么多人,不差这一个真的或是假的。”
“你在害怕?”爱丽丝毫不留情道。
黑衣人只缓缓转过脑袋瞥了她一眼,表情与情绪一切都隐藏在笑脸面具下。
他努努下巴,朝向十多公里外通天的自由塔,说道:
“看到那个东西,你难道心里没点想法?我虽然不太懂人们的话里都藏了些什么,但至少听得出这个——你想杀大帝。
“这活我还真接不了。唉,伯爵总说我是疯子,真该让他来看看你,你可比我疯狂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