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眼的光……

只是将眼皮微微打开,刺眼的白光便顺着缝隙刺了进来。我下意识地提起右手,放在额头上方,刺眼的光线才有所减弱。

我这是在哪?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勉强支着手臂坐了起来,入手之处是一股昂贵皮革的触感,但,只是刚一抬头,脖子后部便传来针刺一般的痛感。

“好疼——”

“少年,我劝你还是不要乱动。”

陌生而阴沉的男声从侧方传来,转过去看时,一个冰冰凉的东西直接贴在了我的脸上。

“这是冰袋,虽然我很讨厌准备这种东西,但毕竟是小姐吩咐的。”

我取下贴在我脸上的冰袋,疑惑地看着此时坐在我身边的银发寸头的大叔。

冰袋的话,应该是给我脖子上的伤口的,刚才姑且确认了一下,只是有些红肿,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地打了一下。

话说,我脖子上为什么会有一个明显是被人重重地打了一下地肿包呢?

随着我的目光愈加凌厉,银发寸头的大叔或许是有些心虚,缓缓地解释道:

“感激吧,少年,我还是照顾了你后脑上的伤口,所以才选择了脖子的位置的。”

“喂!我脖子上的包分明就是你干的!对吧!”

大叔没有再说话,而是扭过头去不再看这边,也算是默认他便是这件事的始作俑者。

随着我的醒来,刚才的记忆也是渐渐苏醒。

我记得,我应该是在门外等千枫姐来着的,然后,眼前一黑……就没有然后了……

也就是说,是这个大叔把我打晕了,带到这里来的。

而且……

即使是四周的空间都被厚重的帘子封住了,但是,从屁股底下缓缓传来的振动,也可以分辨出我们大概是在移动之中了。

他要带我去哪?或者说,是他还是他们?他们有什么目的?

不过……这好像都并不重要啊……

忽然想通了之后,我反倒是轻松地靠在了沙发之上。

“少年,你的心……”身旁的大叔看着我葛优躺一般瘫在座位上的样子,眼皮微微抽了抽,“还真大啊!”

“我只是想通了。”我瘫在真皮座椅之上,那柔软度仿佛整个身体都要陷进去一般,对着身旁的大叔懒懒地说道,“既然大叔你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我带出来,恐怕你的那个‘小姐’也不会轻易让我跑掉的吧。”

“而且……”我瞟了大叔一眼,笔挺的西装被绷得紧紧的,若是非要形容的话,整个身体仿佛绷紧的弹簧,随时戒备着我,无奈地叹了口气,“大叔,你这明显战力犯规了啊。”

没错,仔细想想,现在的我也什么也想不起来,或者说,我根本不愿去想,越是去想,只能使我更加清楚地认识到自己脑袋空白一片的可悲现实。

伴随着失忆而来的,是对这个世界的恐惧。

要被带去哪?他们有什么目的?

我不觉得失忆的我对他们有什么利用价值,我的安全不必担心。我能够安然无恙地醒来,嘛,除了脖子后面的肿包,便是最好的证明。

只是,我还有问题……

“喂,大叔,我有三个问题,还希望你能回答一下啊。”

“你还真是没有作为被绑架的人的自觉啊……”无奈地吐槽了一句,但是没有反驳我的要求的意思。

“第一,千枫姐他们没事吧?”

“我们没有对她们动手,毕竟目标只是少年你而已。”

‘我’们吗?与其说是不小心透露了自己的信息,不如说是在变相的警告我不要动什么小心思,还是说对着自己的实力有着绝对的自信?

无论是哪种,对我现在的情况也没有任何帮助。

“第二,院长和孩子们,你们没有对他们做什么吧?”紧接着,我又抛出了第二个问题。

银发大叔稍稍沉默了会,不知道为什么脸稍微黑了黑,但还是答道:

“没有……”

简短的回答,但带着肯定的语气。

……

伊格翻了翻白眼。

何止啊,自己哪敢对孤儿院的孩子们做什么,不仅如此,还帮他们搬了家具、洗了盘子,自己好不容易蓄起来的胡子还被拔掉了几根。

差点都以为自己是什么慈善组织的志愿者了。

“第三……”

伊格稍微正了正颜色,这是最后一个问题了,少年他应该会问什么关键性的问题吧。

“你们说的,那个给福利院的物资,是真的吗?”

……

当我提出这个问题时,银发大叔的额头上明显冒出了井字。

“小子,你是真把我们当什么慈善组织了吗?”

“欸,别扯这些没用的啊,一句话,到底给没给啊!”

“给了,给了啊!”

大叔仿佛自暴自弃地大吼道,但也是姑且承认了自己将那些物资确确实实的交到了孩子们的手中。

大叔稍稍发泄了会,总算是冷静了下来,从自己的西装里拿出一包烟,便开始吞云吐雾,也许也是为了缓解自己稍显郁闷的心情吧。

“我说,少年,你就一点不关心自己的事吗?”

缓缓吐出一个眼圈,大叔淡淡地对着我问道。

听到大叔的问题,我反而是自嘲地一笑。

“关心?我?还是,名叫‘郑宇凡’的人的事?”

“我不清楚,”我看着自己的手,握了握拳,手中的触感确确实实地传来,但却又显得如此虚幻,“我现在是披着‘郑宇凡’的皮苟延残喘,还是从‘郑宇凡’这张皮之中获得了新生。”

“我不清楚,我现在身边的所有人,对我抱有的感情,还是对名为‘郑宇凡’的人抱有的感情。”

说到此时,我的双手竟然不受控制地颤抖了起来,恐惧如同潮水一般将我淹没,窒息一般的感觉让我无法再度言语。

大叔将剩下的半截烟头摁在透明的玻璃缸之中,淡淡地看了我一眼。

“‘塞壬之泪’,用过它的人不少,疯了的人有,保持冷静的人也有,甚至因此忘却烦恼开启新生活的人也有,只不过……”

“像少年你这样,处于崩溃与冷静之间的人,我倒是第一次见到。”

“我很好奇,你既然怀疑你周围的一切,甚至他人对你的爱,我不觉得,你能保持像现在这样的冷静。”

听到大叔的问题,我无奈地笑了笑。

“大叔,你这好像说的我是什么异类一样。”

“没有什么奇怪的,就算怀疑是虚假的,我也不能辜负这份可能的真实。”

抬头,顶上的光芒还是如此地刺眼,我的嘴角勾起苦涩地弧度。

“这是,我的责任,也是我现在唯一拥有的东西。”

……

……

“小姐?”

伊格刚刚合上房间的门,便发现自家小姐靠在旁边的墙上。

“没什么,我刚刚来。”

伊格看了看墙上淡淡的凹痕和小姐额头不自然红起的一块,觉得自己还是对此保持沉默比较好。

伊利丝一甩自己及腰的耀眼金发,靠着墙,淡淡地问道:

“和宇凡谈过了吧,你现在应该明白,不惜一切代价,我也要借给月语‘塞壬之泪’的原因了吧。”

“您误会了,小姐,属下绝对没有对小姐的决定有过质疑。”

伊格单膝重重地跪在了地上,对着金发少女毕恭毕敬道。

少女天蓝色的眼眸透露出明显的无奈之色,看着这个从小看着自己长大的叔叔,也只好说道:

“伊格叔叔,我知道的,虽然爸爸那边不说,但是他还是颇有微词的。”

“不过,和他谈过之后,我希望你能理解我的决定,不是以手下的身份,而是以一个我敬爱的长辈的身份。”

伊格嘴唇动了动,终究还是站了起来,看着这个已经亭亭玉立的小丫头,只好无奈地承认到:

“确实,少年他,已经是病入膏肓了。”

“他的心中,没有为自己活着的信念,‘既然他们给予我了期待,那么我就要顺应他们的期待活下去’,他,似乎是这样想的。”

“很难想象,濒临破碎的人格,是如何坚持到现在的。”

伊格在自己的左胸处画了一个圈,对着少女说道:

“他的这里,有一个洞,失忆之后,原本填充在里面的乱七八糟的东西全都烟消云散,所以,他才会对这个世界感到惶恐。”

伊利丝听到这个自己除了父亲,可以说是在家族之中唯一可以信任的长辈如此说道,仿佛是放下所有重担,重重地吐出一口气。

“谢谢,伊格叔叔。”

仿佛是卸下了所有的伪装,伊利丝露出一副疲惫地表情,带着淡淡的笑容,对着银发大叔说道。

“大小姐,要不要休息一会?”

看着曾经那个活泼的小丫头为了一个少年,也会露出如此疲惫的表情,伊格不由得升起淡淡的心疼。

但是,面对伊格的担心,伊利丝只是摆了摆手,勉强靠着墙壁站了起来。

“没事,我们得加快进度了。”

“无论是月语,还是宇凡,留给我们的时间都不多了。”

“‘塞壬之泪’?”

伊利丝自嘲地笑了笑,“老爸起的名字倒是挺有艺术感的,传说中的拥有蛊惑人心的歌声的海妖,她的眼泪,却是能让人看到最真实的自己吗?”

“那,大小姐,那个有着红色眸子的小丫头……”

“她的话,放心吧,月语确认过的人,不会有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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