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三天姜尚清和文旦之间的事情我们恐怕只能问文旦了。”我说道,“所以就从21日晚上说起吧。

那天我和童桐是最晚到达哲学楼的,大概是晚上21:30吧。我很清楚地记得当时我和童桐都看见了哲学楼233教室里亮着灯光,而窗户外并没有任何异常。”

“也许只是你们没看见而已。”牛克己拆台道,“或者姜尚清也有可能是你们两个给吊上去的。”

“玩笑归玩笑,不过我们确实没有看见。”我笑了笑,继续说道,“我们没有看见并不是因为我们看得不仔细,而是因为我们在场的所有人目标都很明确,就是姜尚清,换句话说就是‘人’。

我们来哲学楼都是为了找人。至于哲学楼老旧的外墙上的水管,防盗栏,或者外面杂草地上的高高的杂草我们当然不会去注意。而这些我们没有注意的东西,反倒是这个诡计的关键。”

“哦,你的意思是不是说文旦就躲在外面的杂草里啊?”牛克己问道。

“不。文旦当时就在二楼的教室里。”我说道,“在杂草堆里的恰恰是我们要找的姜尚清!”

“这话怎么说?”焦黎精神一振,身子往前倾,问道,“难道说姜尚清还是自杀?”

“从心里层面上不好说,也许姜尚清是甘愿赴死。但是从实际结果出发,姜尚清就是被文旦所杀!”我坚定地说道。

“我们都知道,所谓灯下黑。也就是说,在一片漆黑的环境中,如果有一块光亮的地方,那在那块光亮区域边上,就会是一块最暗最不容易发现的地方。”我站立起身,走到窗边,打开窗户。半夜的风一齐向教室内涌进来,我继续说道,“三区没有月光的夜晚,那块最光亮的地方,就是这间教室里。而最暗的地方,不是别处,正是在窗外的墙上。就好像那里所有的光线和注意力都被这两块玻璃所吸收,通通塞进了室内的这几盏日光灯上一样。

姜尚清,就是死在这扇窗户的底下。

我想姜尚清一直就在那里吧,从我们到来,到大家在教室里一直寻找争论,姜尚清就在那里,一直都没有变过位置。这团黑影安安静静地,和周围的环境融合在了一起。”

“你是说姜尚清其实早就死了?”焦黎反问道,“不可能,我们在午夜的时候检查她的遗体,她的死亡时间只多不超过一刻钟!”

“当然了,因为姜尚清是在我们来之前被吊上去的,但是死亡是在她被吊上去三小时之后的事。”我说道。

“你不觉得离谱吗?”焦黎生气道,“众多周知上吊窒息而死不过是几分钟之内的事情,这是因为大脑缺氧导致的,难道还可以控制的吗?”

“是可以控制的。”我转过身,一边做手势一边说道,“只需要再加一根同样的绳索,从姜尚清的背后绕到手臂内侧,再加以三点固定,就可以把她吊在半空中了。原理,应该就像是最简易的防护绳吧。姜尚清两手臂内侧的勒痕也是因此而有的。

这时的姜尚清,应该已经被迷晕失去了意识,脖颈上还套着那一个绳套,被吊在窗外吧。

然后,所有人就开始在教室里搜寻姜尚清的踪迹,包括文旦。此时的文旦,也许手里藏着折叠刀片或是别的什么,只是在等待着十二点的钟声响起。

文旦很清楚地知道,由于他给我们的预告信上标注了时间,所以不到凌晨我们是不会离开这间教室的。

而文旦呢,只需要等到十二点差几分的时候,就可以假借着搜寻的名号,在窗边直接割断撑起姜尚清身体的那根绳索。姜尚清就会失去所有外界的支撑,直接窒息。等到这个时候,她就已经失去了活下去的机会。”

“可是,为什么后来我们离开哲学楼的时候,朱清逸却又能看见姜尚清呢?”程萱突然说道,“而且经他这么一提醒,我们不也看见了吗?难道......”

众人立刻警觉地把目光放在朱清逸的身上。

“因为律动。”朱清逸闭着眼睛,小声说道。

“律动?”

“对,律动。”我指着窗外,说道,“万事万物都有其节奏和规律。在这扇窗外也是一样。枯草有枯草的律动,旧墙也有旧墙的律动。想要融入其中,就必须和它们保持在同一律动中。

文旦切断了支撑姜尚清的绳索后,姜尚清的身体也会随着她头顶的那根上吊索微微晃动。她也就从那个融合的环境中被剔除出来了。姜尚清,就从灯下的黑影,变成了光亮的一部分……”

“所以......姜尚清最后的......”焦黎沉默半晌,还是问道。

“我想,她应该没有醒过来吧,最后的时刻。”我叹了一口气,说道。

......

至于梅拉,她在医院,现在状况稳定。等她好起来了,有的是机会让她复述当时的情况以及文旦的故事……

这是所有人的想法吧……

牛克己在座位上呆坐了一会儿,和朱清逸先离开了哲学楼。立花院也许思绪更复杂吧,程萱拍了拍我的肩,示意自己也先离开了。童桐也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焦黎看了我一眼,然后走向童桐,悄悄地跟她说了一句话。

“呐,阿秋,回部室吧……”童桐说道。

然后我们一行三个人,童桐、我还有焦黎,就一起往四区的方向走去。

天都已经快要亮了,灰蒙蒙地,就好像调色盘里的黑色油彩混上了水,在一点一点被白色侵蚀。

远处不时传来一些鸟叫声,墙外的城中村已经有几个地方开始向天空喷洒热气了。运垃圾的车也哄哄哄地开了过来,惊起一旁草堆里的一只野猫,蹭蹭蹭地拦路跑过。

“华三秋,刚才说过的。”焦黎没有看我,而是自顾自地说道,“打算和我再讨论的事情,现在可以说了吗?”

我看了焦黎一眼,默默地踏上了老历史楼的台阶。

“华三秋......”焦黎欲言又止。

“阿秋,那个,我......”童桐也许察觉到了焦黎的意思,随口说道,“我有事儿去一趟204的赔率研究室,你先和学生会长上去吧……”

说完,童桐就几步一回头地跑到了二楼走廊的尽头,闪身进了那个烟雾缭绕仿佛在蒸桑拿的部室。部室里传出了大笑声和吵闹声。

“走吧,华三秋。”焦黎看着我说道。

“就是这个了。”我说道。

“信纸?”焦黎疑惑地接过了我递过去的那一沓信纸,从第一张看起。

我其实刚才一直在想,究竟应该和焦黎谈到一个怎样的地步,这一点我一直没有想好。

现在的焦黎,是学生会长,是正道之光,是香泡大学的上层建筑。但是当年的那个焦黎是谁,或者说,去年的焦黎,是一个怎样的人。我只能说,我曾经必然知道,但现在却怎么也记不起来了。

“不过,我还是打算把我找到的东西给你看一看。”我说道,“这是在我专门存放回忆的地方发现的东西。我一直是一个脚踏实地的人,也许吧。总之,我现在想要赌一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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