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黑泽连月的交谈直到半夜一点才停止,之后她离开了这里,留下了几张纸。

纸上是她整理的关于恐吓小说网的信息。有小说网的规则、功能区块介绍、现存的作者名单,以及希望协会已知的成员名单。为便于张心远阅读,她特意用中文书写。

连月猜测,希望协会的人数也许不一定有几十人那么多,可能仅仅只有十几个人,甚至只有几个人。今天他们在会议上见到的那些人说不定是协会的大多数成员。

他们身上的“禁言诅咒”是会长或会长身边的人布下的,解咒的方法只有他们知道。

张心远不明白为什么会长会向他们新人下咒。

如果希望协会真如黑泽连月所说,是邪恶的组织,那他们到底想从他这里得到什么呢?

张心远要钱没钱,要颜没颜,还一身病,除了作者的身份他一无所有。如果希望协会想要得到他的积分,那直接把他杀了不就完事了吗?难道还要像农场主一样养肥了再杀?

张心远不明白。

扭约的第一夜,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过去了。本来张心远没心情再去游玩了,可第二天一早黑泽连月敲开了他的门,非要带着他出去转转,说是要让他打起精神。

美女邀约,他不好拒绝。年轻人的心态就是好,思维方式也和他完全不同。如果他心情不好,大概会一直憋在家里,谁也不想见。而黑泽连月却选择外出看风景,以此放松心情。

马有才也不知道昨晚去哪浪了,躺在床上睡得不省人事,门都忘记锁了。

所以只能张心远和连月两人出去。

他们先后去了哈德逊自由岛看了自由女神像,从帝国大厦俯瞰整个扭约,在百老汇上看了一场经典的歌剧,在梦之街疯狂购物……

张心远没想到,他们一天内可以做这么多的事,基本上从酒店出来后就没有消停过。虽然很累,但他感受到一种名为幸福的情绪在心中扩散。

在旅行中,他将自己的早年经历一点点地告诉了连月。本来他想尘封这些痛苦的回忆,可如果倾诉对象是连月的话,或许说说也没有关系。

“……唉,也怪我运气差,赌博输光了钱,连累了我病重的母亲。”

“心远君,大多数赌场老板都是精通心理学的高手,他们会搜集客户的信息,根据客户的经济情况,来决定客户的胜率和赔率,以此套取更多的钱。中了他们的圈套,你是不可能全身而退的。即使你赌赢了40万,你会用赢来的钱继续创业吗?”

“我……”张心远心头暗暗一惊,如果他真赢了40万,他也许会让母亲看病,但他不一定想再去创业了,他说不定还会继续去赌下去,即使他知道他可能血本无归,也禁不住诱惑。

这种行为一旦成瘾,自己的思想就潜移默化被控制了。甚至直到现在,他也有种不甘心的感觉。

“我真是白活这么多年了,还没你一个小姑娘看得透彻。”张心远自嘲的笑了笑,“连月小姐,既然当时我不能赌博,那我该怎么做才好呢?”

“有两种方法,一种是坑小白的钱,用投资人的钱养前一个投资人,你从中套利,在他们反应过来前,找人接盘。二是坑资本的钱,最好是国外的,你套利后圈钱跑路。这两种方法难点在于如何找人给你接盘,找不到人接盘就想法合法化。但不管你能否脱身,你都能赚到钱给母亲看病,并且还能顺便创业,一举两得不是吗?”

“这、这犯法的吧?”张心远听得是目瞪口呆。

“当然,这本质就是庞氏骗局,但如果合法化后,即使你的资金链崩盘,你也只是宣告破产,而不用坐牢。况且你只是捞一笔就走,风险比那些不停换马甲割韭菜的坏人低得多。此外你还能得到大量客户的信息,这些可成为你再次创业的捷径。”

“违法的事,给我十个胆子也不敢,况且你说的这些我也做不到啊……”

张心远知道自己为何会平凡至今了。他不敢想,不敢做,也不聪明。他只能在人们规定的框架中过着一成不变的生活,稍有打击就会一蹶不振。遇到危机时,聪明人知道如何冒险获利,而他却像傻子一样往坑里跳,摔得遍体鳞伤后,还怪自己运气不好。

如果人生能够重来就好了。

起点是时代广场,终点也是时代广场,再次回来的时候,已是晚上21点。

一进酒店,就看到马有才蹲在楼梯口,嘴里还嚼着口香糖。

“心远君,明天我们去医院,拜拜!”连月向张心远挥了挥手,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再见。”

黑泽连月走后,马有才凑了过来,二话不说,先向张心远竖起大拇指。

“怎么了?”张心远不解。

“牛逼啊,小老弟我佩服,居然把到了那个霓虹妹,真是让人羡慕嫉妒恨!”

在认识张心远之前,马有才也试着撩过黑泽连月,奈何两人水平差距有点大,家庭出身也完全不同。

每次连月随口几句话都能让马有才无地自容,也多亏他脸皮厚,不然肯定会留下心理阴影。从那时起,马有才知道,黑泽连月不是一般人,属于撩不动的那种。

他可未曾想过,外表老实的张心远,仅用了两天就把人家带出去约会了,这可还了得?照这进度一星期就能上垒了。

显然张心远的段位更高啊,真不愧是社会人。

“你想多了,我们不是那种关系。”

“是吗?我咋感觉那妹子是在倒追你嘞?”

“没有,其实我们……”张心远差点把连月的猜测告诉马有才,不过考虑到马有才可能是“卧底”,他还是没有说出口——虽然连月说过,马有才不太可能是协会的眼线,但保险起见,还是不要告诉他好了。

“我都是三十多岁的大叔了,家里一穷二白,你觉得人家会看上我吗?”

“嗯,也对,远哥你看起来不像三十岁,说你四十我都信了。”

张心远:“……”

好吧,马有才这家伙不受待见也是有原因的。

傍晚,张心远接到了克娜的电话,大意就是询问那个网站的状态怎么样,有没有被催更,然后又随便聊了聊别的事。

听着克娜亲切的声音,张心远实在难以把她和连月猜测的邪恶组织联系在一起,可“禁言诅咒”又切实存在着,在多重矛盾的心态下,张心远挂断了电话。

转眼又是一天过去,第二天上午,张心远和连月去了一家医院,做了一次全身检查。

体检之前,张心远就知道自己的身体肯定有一大堆毛病。毕竟这些年他高负荷工作,不注意饮食,就是累也肯定能累出病来。

然而他没想到,第一步验血的环节就出现了问题。

验血结果显示,他的癌胚抗原、细胞角蛋白等指数异常。

在医生的建议下,他做了喉镜和胸部CT,影像显示,肺部有大片阴影,左右肺两端各有团装软组织密度灶。左肺部分已扩散到淋巴结,并伴随有轻微上腔静脉综合征——结果已经表明,他处于肺癌晚期。

专业的名词张心远听不懂,他直接问医生,他还能活多久。

医生给出了回答,积极治疗的话,半年左右。

张心远失神许久。

半年,呵呵……

他父亲的病是早期肺癌和肺部肿瘤,老人只坚持了不到三个月就离开了人世,后期癌细胞的扩散根本挡不住。

张心远的症状比父亲更严重,直接就肺癌晚期了。积极治疗也就意味着他需要做手术和化疗,然后生活不能自理,头发掉光,面色枯槁。

化疗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活都活得那么艰难了,他不想死也那么痛苦。

医院走廊休息区,张心远呆坐了许久,他想了很多很多,有好的有坏的,最终他缓缓叹了口气。

世事无常,他平凡的人生就是这样跌宕起伏,虽然他不能决定他的出生,但他可以决定他如何离去,他看开了。

“心远君,住院吧。”黑泽连月低声说道。

张心远缓缓摇了摇头。

“治不好的,在绝症面前,医疗如此发达的米国也是没办法啊……”张心远笑了笑,站起身:“我突然有了胃口,想吃点好东西,连月小姐,可以陪我一起去吗?”

“你想吃什么?”

“麻辣火锅。”

“好的,我陪你去。”

……

别墅区,希望协会据点,会长的房间。

“维尔利大人,刚才我接到了黑泽连月的电话,张心远的状况比我们想象的严重。”克娜对维尔利说到,“他得了绝症,预计活不过六个月……要不要放弃他?”

“六个月?”维尔利轻品一口普洱茶,随后放下茶杯,“时间倒是足够了,但病情恶化会影响他码字,他的进度需要提前。接下来,给张心远安排最高规格的医院接受最好的治疗,做好心理疏通,让他保持心情愉悦,医疗费我们全额报销,要让他尽可能活得久一些,实在不行……”

“就杀了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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