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客厅的垃圾堆找了一块相对干净的空地，叶枫抱过了琉璃，让它抓着自己的其中一只手，关上了灯。
这是琉璃很久以前留下的习惯了，睡觉的时候必须抱着叶枫的手睡。
当年琉璃被弓箭射穿身子，到宠物店求救的时候，叶枫害怕它因为疼痛起来看不到人，自己也不好第一时间抢救，于是便几乎是整晚整晚守在这只猫的身边，让它抱着自己的其中一只手，这样小猫有任何动静他就能感觉得到。
可能也正是因为多年前的这个举动，琉璃养成了不抱叶枫的手就睡不着的习惯。
“凑合一下吧，晚安。”
在琉璃安心的呼噜声中，叶枫闭上了眼睛。
叶枫做了一个梦，一个似乎很长很长的梦。
梦中的叶枫，走在一片一望无际的荒野上，周围到处都是已经死去的战士，无数断掉的兵器和干涸的血液将这片荒野渲染成了地狱一般的情景。
在荒野的前方，叶枫看到了三座高耸于云的女神雕像。
还有好几头形态各异的野兽。
他们若隐若现，张牙舞爪。
内心一片迷茫的叶枫拔出了荒原上的一把染血的重剑。
这一刻，他的内心响起了一个声音——
“拿起武器没有后悔。”
“心中有梦就要捍卫。”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走在这片荒野上的叶枫听到了一阵狂野的敲打声。
“轰！”
“轰！”
“开门啊！开门！”
睁开眼睛，意识还有些迷糊的叶枫打了个哈欠，看向了声音响起的地方。
“李子昂，你开门不？还躲？你以为你躲到这里老子就找不到了吗？”
此时，他的猫琉璃和那只美短信赖都被这阵敲门声惊醒了，作为屋子原主人的信赖还好一些，琉璃已经跑到了客厅角落的猫爬架底下躲了起来。
“谁啊……”
看了一眼身后的卧室，叶枫撑着几乎快要散架的身子朝大门走了过去。
“找李子昂的！”
门外的男人似乎很是愤怒的模样，说话没有一丝一毫的客气：“我是他爹！你让他开门！”
“哦……”
叶枫将屋门打开了——
“李子昂！”
刚一进门，这名穿着拖鞋，满脸胡茬，一头乱发，看着至少四十岁往上的大叔在环视了一圈屋子后便直接冲进了不远处的卧室：“李子昂！你喝酒了？！”
“唔？”
紧接着，叶枫便听到了屋内传来了李子昂的声音：“爸？你……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来了？你怎么不问问你自己？我怎么来了？”
“啪”地一声，刚刚走到卧室门口的叶枫便看到这名大叔给了李子昂一巴掌。
“养猫是吧？啊？打职业是吧？偷老子的钱在外面鬼混是吧？”
又是“啪”地给了李子昂一巴掌，这名看着就不好惹的肌肉大叔直接将床上的小胖子举了起来：“老子和你说了多少次，电子竞技就他吗是垃圾！打你妈的职业？把老子的话当耳边风？”
“爸！”
尽管被像拎小鸡一般拎到了半空中，李子昂的脸上也依旧是一副不屈不挠的模样：“我已经16岁了！成年了！有权利决定我未来的路！”
“你决定你妈呢？连个车队都组不起来的小废物还想打职业？”
大叔瞪大了眼睛，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现在马上跟老子回去念书！”
“我不！”
“行啊，翅膀长了，几把硬了，想上天了想插人了是吧，养猫打职业是吧，行。”
像是丢垃圾一般将李子昂丢到了地上，中年大叔从卧室走了出来，左右看了看，操起了一边的椅子，径直冲着不远处的信赖走了过去——
“我让你打职业！”
“大叔！”
眼看大叔的凳子就要落在那只美短猫的身上，叶枫连忙冲了上去，忍着疼痛挡在了一人一猫的中间：“您有话好好说，别冲着……冲着猫发火啊……”
“你是他找来的战队成员？”
“碰”地一声将椅子丢到了一边，这名大叔冷笑了一声：“也是偷了家里的钱溜出来小废物？”
“爸！你居然打我的猫！你他妈居然打我猫！”
这时，李子昂也从房间里跑了出来，他不顾一切地扑到了大叔的身上，两人很快便在地上扭打了起来。
“老子养了你十六年，你居然为一只猫和老子翻脸是吗？”
很快，酒还没完全醒，身体又因为胖不是很灵活的李子昂便被大叔压在了身下，任凭他再怎么挣扎也撼动不了身上的肌肉大汉分毫。
“够种啊儿子，有能耐了啊？”
“我……我他妈……”
被死死压着的李子昂咬着嘴唇：“我去年被车队的兄弟背叛，今年还被王悦甩了，你一个当爹的不安慰也就算了，还他妈让我新交的兄弟看我的笑话，我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碰上你这么一个狗爹！”
“你和王悦分手了？”
李子昂的父亲脸上闪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疑惑，随后又很快恢复了之前的鄙夷：“别人这么好的妹子甩你一个废物不是应该的吗？”
“放手！”
又在地上挣扎了一下，李子昂的声音带上了哭腔：“放手啊！”
大叔松开了紧抓着他的大手，站了起来。
“也是，你16岁了，法律上我管不到你了，你不管是去打职业还是当鸭我这个做父亲的都管不了，反正都是混口饭吃嘛，饿不死就行。”
拍了拍身上的纸屑，大叔分别给了李子昂和叶枫一个不屑的眼神：“你们知道今年2020年是什么年吗？”
“今年是星域出现100周年，这一年的电子竞技是最凶险最复杂最残酷的一年，不说你们，那些职业选手至少要有一半会在今年被淘汰。”
“像你们这种没读过什么书，又没有什么技术，只会打游戏的人一旦走出这个领域，去到外面社会别说普通的工作了，就算想帮别人端盘子扫厕所，别人也不一定会要！懂么？”
“这些都是我们的事情，不用你这个老光棍操心！。”
对此，李子昂则是回敬了大叔一个鄙夷的目光：“我和你又没有血缘关系，现在我已经16岁了，你没资格管我！”
李子昂的这句话，让大叔在原地愣了很久很久。
最后，他的脸部肌肉抖了抖，眼睑微微往下垂了一些，浑浊的双眼弥漫上了一层落寞。
“嗯，确实。”
上前一步双手抓着李子昂的肩膀，大叔自嘲一笑：“那行吧，既然我们没血缘关系，现在也不是父子关系了，之前你从家里偷的5000块钱，什么时候还？”
李子昂哑言：“这……”
“我也不要你利息，有借有还，一共五千一百五十三元，现在能还钱不？”
“我……”
李子昂避开了大叔的目光：“我现在没钱。”
“没钱啊，那没办法了。”
转过身，大叔朝屋子的大门走了过去：“今天2月10号，给你宽限到月底，月底如果还不还钱，我们法院见吧，到时候见不到钱我会起诉的。”
“既然想打职业比赛，那么你应该知道被列入失信名单是什么后果吧？不知道的话我给你说说，从还完钱款的那天开始算起，禁赛三年。”
屋门外的大叔头也不回地朝楼梯口走了过去。
“期待你的好消息，儿子。”
李子昂默默地过去把门关上了。
“你……”
安静的屋子里，叶枫看着这个小胖子的背影，犹豫了一下：“他真的是你爸？”
“嗯。”
李子昂低着头：“至少法律上是，小时候我亲妈带着我改嫁过来的。”
“哦……”
叶枫有些尴尬：“那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李子昂没有回答，而是走到了叶枫的身边，看着少年之前被椅子打到的地方：“你后背没事吧？”
“没……”
“他居然打猫，我是没想到的。”
一屁股坐在了凌乱不堪的地板上，李子昂叹了口气：“一年前我把信赖接回家的时候他就是差不多的态度，说早晚有一天要在猫粮里下毒，毒死我的猫，好像在家里养只猫就跟被杀了全家一样。”
“那些事情都过去了，现在说也没用。”
叶枫走到角落里将琉璃抱了出来，轻轻地抚摸着猫的脑袋：“最重要的是他刚才不是说要去法院起诉你吗？你……还有钱吗？”
“哪里还有啊，五千多块钱，一千多交房租，押一付一，还有三千买星石，加上猫粮什么的，还有我自己吃的……基本不剩了。”
李子昂拿出手机：“就剩……就剩五块钱了。”
“意思是昨晚那是你最后一顿了？”
叶枫感到有些不可思议：“都没钱了你还点那么多菜吃这么多，还叫我一个外人？”
“怎么是外人呢？我昨晚说了，从我们喝的第一杯酒开始，就是兄弟了。”
李子昂挠了挠脑袋，他想起了刚才叶枫奋不顾身帮他的猫信赖挡下椅子的情景：“这不是……我被女朋友甩了心情不好嘛。”
“不过没事的，我看网上说，大多数职业选手都经历过类似的事情，缺钱，没饭吃，睡地铁睡车站，我们现在还有房子住，总会熬过去的。”
说着，李子昂又站了起来，他走到猫爬架旁边，从其中一个猫窝里摸出了一份登记本一样的东西，交给了叶枫。
“这是什么？”
“京州市的电子竞技战队申请表。”
说话的时候，李子昂的眼中满是对未来美好生活的憧憬。
“和我一起组建战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