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得不大，巷子里没有人。
林知白从路边摊子上买了伞，一柄白伞，伞面绘着荷花。
倒不是说他怕被雨淋湿，只是下雨天该打伞，这是常识，也是常态，林知白不想打破。
他撑着伞，抬头看了眼天空，然后走进雨里。
暮色昏沉，冬雨阴冷，行人匆匆，所以没有人注意到林知白的去向。
原北城东边，白马湖附近的街道非常繁华，商肆云集，出了名的酒楼和青楼已经提前挂起了灯笼，映着雨丝很是好看。
哪怕落着雨，街上依旧热闹，到处都是行人，各种靴子踩踏着青石间的积水，发出啪啪的声音。
街道尽头有座医馆。
林知白没留意牌匾上写着什么字，只看到匾上刻着的短匕，便知道这是自己要来的地方。
如果说，这天底下什么地方最可怕，那应该是北境或者西荒；这天底下什么地方最强大，有人说是剑宗，还有人说是无昼之地——答案不一而足。
但要说起这天底下什么地方消息最灵通，那么答案就只会有一个——天机阁。
谁能想到，寒秦王朝最神秘的情报组织天机阁，在这原北城里竟然也有分阁。
天机阁无关正邪，他们的触角遍及整个王朝，但从立阁之始，便只做情报贩卖的生意，更多的，绝不去碰。
不过天机阁再如何神秘，终究是要做生意，自然需要与外界交流的渠道。
医馆确实是很合适的地方，每个城市都应该有，而且足够普通。
林知白收了伞，走进医馆。
堂里的大夫注意到有客人来，抬头看了林知白一眼，问道：“您是看病还是取药？”
“取药。”林知白想了想，继续道：“顺便问些事。”
林知白把自己事先写好的方子递过去，这些灵药寻常医馆应该买不到，但这里可以。
那大夫眯着眼睛看了眼药方，又问道：“公子有何事要问？”
林知白回忆了一下当初掌门那老头对自己说的话，确认没有出错，平静道：“有朋自远方来——”
“必诛之。”
那大夫愣了下。
林知白想这暗号确实让人头秃。
过了好一会儿，大夫终于回过神来，用带有深意的眼神看了林知白一眼，说道：“跟我进来吧。”
说着，他把手上的药方递给一旁的活计，然后转身向着屋里走去。
林知白跟了过去。
进了屋，那大夫把门一关，轻轻敲了敲墙壁上的某处，地板忽然向着墙角滑去，露出黑洞洞的通道入口。
一枚白色的棋子从阴影里出现。
“随我来。”
大夫朝林知白招了招手。
“好。”
……
约莫是有半个时辰，林知白从医馆里出来，手里拎着药。
外面仍在下雨，天色更加昏沉，行人少了很多。
林知白继续撑伞，向着自家的小院回去，时间已经不早，想来那两个丫头在家里也等急了。
林知白的神色还像之前一般平静，眸底深处却多了几分思索。
他回忆着先前从天机阁里得来的消息，觉得这事有点意思。
“原来真的是冥妖啊……”
林知白忍不住轻声感叹，看神色像是有些怀念。
已经好多年，没再见过这种东西了，林知白还以为，那一族的人都不敢再踏入王朝境内了。
果然还是有漏网之鱼。
他们来原北城是为了什么……
玲珑道体吗？也不是没有可能。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林知白恐怕就得多费点心了。
确实麻烦……
林知白这样想了一路，不知不觉中，便已经回到自己的小院。
还未进院门，红衣便一路小跑着冲过来。
林知白没反应过来，少女直接扑进他怀中，两只小手抱住林知白。
“师父……”红衣小声哼哼着，“师父我难受。”
林知白挑了挑眉，心里想又是这种少女惯用的伎俩。
“说吧，哪里难受？”林知白顺着红衣的话问道。
“我……”红衣低着头，脸红红的小声说：“我胸口闷，还有点疼，师父你帮我揉揉……”
林知白眯着眼睛，把红衣推开些许，沉默许久，面无表情地说了句：“乳腺癌，没救了，回去等死吧。”
红衣：“？”
红衣：“不是，我觉得我还可以抢救一下……”
林知白轻笑着在少女头上轻轻敲了下，然后拉起她的手往院子里去。
“玲珑呢？”
没见到白玲珑，林知白下意识地问了句。
“这才一天时间就玲珑玲珑地叫……”红衣撅着小嘴，表情有些不满，“在师父您的书房里呢。”
“要吃饭了吗？把她叫出来吧。”
林知白已经嗅到火锅的浓郁香味，心里有些担忧，也不知道这白玲珑有没有逃过一劫。
“师父你自己去。”红衣哼了一声，背过身子，像是不满地说道。
林知白深深地看了红衣一眼，若有所思。
“好。”
林知白答应着，往米奇妙妙屋走去。
红衣站在远处不动，视线盯着林知白的背影，眼神飘忽。
哼哼……师父看到那个东西，应该会大吃一惊吧？
那个笨蛋丫头，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还傻乎乎地相信了。
果然，聪明的人，就是可以为所欲为……
……
林知白走进书房，房间里没有人，只有一本书，很显眼地摆在了书桌之上。
他挑了挑眉，走过去，拿起桌上放着的书。
一本黄书。
各种意义上的那种……黄书。
书的封面呈现出淡黄，封皮上印着女子，已是衣衫凌乱，摆出各种娇媚姿势，让人心头惹火。
林知白只看了一眼，明白了那是什么，便把书放下。
白玲珑恰到好处地走进房间。
她看了眼书原先放着的位置，知道它已经被林知白动过，少女远远地看了一眼封面，脸颊通红，较之云霞还更娇艳。
“你做的？”
林知白坐下来，平静地问。
“红……不是，我听说林公子您喜欢这种书，所以，所以就……”
白玲珑咬着唇，更深地低下头，心里却是暗自庆幸，还好没有把红衣师姐说出来。
果然，红衣姐姐就是善良，做好事还不留名，把所有的功劳都留给自己……
这样想着，白玲珑心里有种美滋滋的感觉。
但旋即，少女又想起自己刚才看到的，心里又有些担忧。
先前的时候，因为好奇，她很不小心地翻了几十页，此刻自是心绪难宁，连呼吸都有些难受。
林公子他……要是真的喜欢这种东西怎么办？
那自己……
“林，林公子……”白玲珑鼓起勇气，看向林知白，脸颊红红的，“公子您……您真的喜欢这种东西吗……还是说只是看……”
白玲珑的表情有些奇怪，所以林知白也觉得很奇怪。
他又把书拿了起来，当着白玲珑的面翻了几页，少女连忙捂住小脸，连耳垂都羞成精致的粉色。
林知白看着里面的内容，沉默了下来。
这种东西，他不喜欢，连看也不喜欢。
随手翻了两页，内里自然要比封面还更厉害些，依旧是各种意义上的厉害。
就比如说第一页，上面画着的，是两个拥抱着的男人。
察觉到林知白脸色的轻微变化，白玲珑又有些担忧地问：“公子，公子？您喜欢这个……”
林知白没有回白玲珑的话，他略一思索，然后向白玲珑说：“帮我一个忙。”
“帮我把红衣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