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文能够听见一阵铁链滑动摩擦产生的“哗啦”声,随后一阵稍显沙哑的声音落入他的耳中。

“伊文神官为什么会……咳咳——”安比尤纳斯夫人不由自主地发出了些许的轻咳,“会来专程看望我这个将死之人。”

可以看出安比尤纳斯夫人在休斯顿监狱里的生活远不如之前的贵妇人生活惬意。长时间的缺水侵蚀了她的嗓子,阴冷潮湿的环境让她患上了轻微的风寒。

如果安比尤纳斯夫人能够先一步预料到这里是如此不堪,那么是否还会愿意去伏法认罪呢?

——不,更大的可能是替某人顶罪。

“夫人不愧是当年的‘诺维明珠’,”伊文赞叹,“哪怕是落到这般境地也依然独具风采。”

“伊文神官没必要再说这些奉承的话了,”安比尤纳斯夫人轻轻笑了起来,“您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开口。”

“其实我这次前来的目的夫人应该早已心知肚明了吧?”伊文先声夺人,希望能籍此来为安比尤纳斯夫人施加压力,“您根本就不是杀害教皇陛下的凶手,对么?”

事实上伊文只清楚教皇之死应该另有隐情,但是凶手到底是否就是安比尤纳斯夫人这一点,伊文本身也不敢确定。他只想通过这句话来逼迫安比尤纳斯夫人说出实话而已。

安比尤纳斯夫人一怔,随即又笑了笑。

“伊文神官您在说些什么?确实是我杀死了圣座,因为他背叛了我们的婚姻。我现在每个日夜都对我罪行做出了深刻的检讨与反省,希望当我抵达天国的时候,圣洁的女神大人能够宽恕我的污浊。”

“难道夫人您就甘心么?”伊文低声问,“难道你就真的愿意看到杀害教皇陛下的凶手逍遥法外么?”

“所以我承认了自己的罪责,”安比尤纳斯夫人回答,“我很乐意为我的人性中的丑恶付出相应的代价。”

安比尤纳斯夫人所述的话语和之前没有多少改变,而且全无漏洞。不过这些也在伊文的预料之中。他顿了顿,然后继续开口。

“就在不久前,我见到了紫苑公主殿下,当时她是想去警部来证明夫人您的清白。”

“希尔娜那个孩子么……劳烦伊文神官您费心了。”

“殿下给我说了很多关于夫人您和教皇陛下的事,”伊文补充,“所以我有充分的理由相信,您并非是真正的凶手。”

“希尔娜只是一个小孩子而已,”安比尤纳斯夫人笑着摇了摇头,“她的话又能有几分可信呢?”

“但是显然,小孩子要比身为成年人的您更为诚实,”伊文轻轻吐露出一个女人的名字,“爱莲娜·卢瑟夫。”

安比尤纳斯夫人脸上的表情凝固了,就像是一尊石膏像,她缓缓的将视线移到伊文身上,接着苦涩的开口。

“伊文神官您知道了多少?”

伊文不可置否的笑了笑,接着耸了耸肩。

关于爱莲娜·卢瑟夫这个名字,伊文确实是从小公主那里听说的。昨天在餐厅的时候,小公主随口提到了这件事。

教皇陛下在闲暇之余,偶尔会摸着小公主的头,然后像是梦呓一般念出这个陌生的名字。

这一点引起了伊文的警觉,但是经过一番调查之后也仅仅只是了解到这个女人似乎是在教皇陛下登基之初时身边的一位书记官,据说在十几年前由于感染到了很严重的风寒,最终不治身亡。

不过即便伊文对此不甚清楚,但是仍然不妨碍他对此做出猜测,甚至是给安比尤纳斯夫人一副对一切都了然于心的假象。

“我只求伊文神官不要大肆宣扬,”安比尤纳斯夫人用上了乞求的语气,“无论如何,希尔娜只是一个无辜的孩子。”

伊文面露微笑:“那么哪些是可以宣扬,哪些又不能宣扬呢?”

“伊文神官是在威胁我么?”安比尤纳斯夫人定定的望着他。

“我可没这么说,”伊文摊手,“究竟是不是就得看夫人您自己的理解了。”

安比尤纳斯夫人还是选择了缄口不言,没有给出任何的回应。

“而且,您与教皇陛下的心里都很清楚吧,”伊文嘴角扬起,“关于……吸血鬼之眼。”

安比尤纳斯夫人依然没有回答,窝在角落里一动不动。

“您以为您能瞒过诺维的各大家族么?”伊文顿了顿,“现在已经有几个家族开始着手整理教皇陛下生前留下的各类文稿书籍,他们迟早有一天会发现你们潜藏着的所有秘密。”

小小的牢房里展现出了死一般的寂静,不知何处发出的水滴声在这个时候显得尤其刺耳。

过了很久,安比尤纳斯夫人才再度开口:“我愿意告知伊文神官所有我知道的,但是只希望您能先答应我一件事。”

“如果是我力所能及的范围,那么我会很乐意帮您。”

“替我照顾好希尔娜,”安比尤纳斯夫人那对祖母绿的瞳孔里泛着不容拒绝的光芒,但最深处却埋藏着一股浓浓的哀求。

伊文望着那对曾让无数诺维的青年才俊不禁沉醉其中的明媚双眸,低声回答。

“倘若您信的过我的话,我会的。”

安比尤纳斯夫人又是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然后勉强自己站起身来,丝毫不顾及自己的身体以及身上缠绕的锁链,对着伊文提裙行礼。

伊文默然,接着也向安比尤纳斯夫人躬身回礼。

安比尤纳斯夫人轻声询问:“不知道伊文神官您有没有听说过一出名为《公主与蛇》的歌舞剧?”

“《公主与蛇》?”伊文挑了挑眉,“前不久,我有幸去西尼湖畔歌剧院看过一次。”

就在教皇之死这起案子快要结案的那天晚上,史劳德曾邀请过伊文一同观看了这出歌舞剧。不过剧情刚进展到一半,伊文就被莉莉安要求陪同她前往到了夜风阵阵的天台。

“人们常说:艺术来源于生活但却高于生活,”安比尤纳斯夫人自嘲的笑了笑,“但是我的生活,反而与所谓的艺术近乎完美的贴合在了一起。”

安比尤纳斯夫人脸上的表情浮现出些许的悲凉,她轻轻开口补充。

“我,就是《公主与蛇》这出歌舞剧里的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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