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婉和柳婵儿脸上的表情如出一辙。
两张风格迥异的芳容上，神情一样的复杂。
柳婵儿是不知道该高兴还是难过。她只觉得心底涌上的酸楚如同沙滩边涨起的潮水，一波一波，蚕食着自己的心房。
她巴不得林轻尘死。
可是……又不想让林轻尘死……
既然这样，不如让她死去好了。
死掉的话，就一片空洞，什么也没有了吧。没有痛彻心扉的恨，没有找不到答案的选择。
明明死掉就好了。
他的手心在发烫。
为什么不惜搭上自己的命，也要带她一起走呢？
明明……
她早就和他说过了——
十年前他认识的柳婵儿，已经死了。
本来林轻尘自己逃跑就好了。
林婉的心思呢？
林婉有点想哭。
从初识黑袍人起，林婉就相信了这世界上有那么一些超脱认知的人存在。
那只如同怪物般的二哈，和那两个嗜血奇怪的人，和明显也是那个世界的人。
可就算是世界观得到了刷新，可林婉依然是在凡人中间长大的。
她做不到平静地看待死亡，尤其是……
那样惨烈的死亡。
一想到那人还咬了一口李闯的……
林婉的脸又白了三分。
从林轻尘滚烫手心传来的温暖，令林婉稍稍安心了些。
没想到有一天，她的手被男孩子牵了呢。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会是那个她一直以来都怼个没完，令她讨厌也同样一定程度上讨厌她的林轻尘？
明明自己跑掉就好了。
为什么要带上她呢？为什么在这种时候，还会想着救她？
连一向阳光开朗的青春邻家大哥哥系的班长都放弃了她们。
这才是人类的本能，不是么？
林婉觉得鼻子酸酸的。
有什么东西卡住了喉咙，她想要说点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口。
只能拼命地拔腿跑，什么淑女形象什么美人风度，林婉彻底不顾了——她只是，不想拖累林轻尘的后腿。
至少现在。
她，不讨厌林轻尘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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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轻尘不时地改变奔跑方向。
他的眉头始终紧锁着。
林婉和柳婵儿都不说话，林轻尘也不出声——这样最好，不管是从速度还是体力来讲。
可是这样下去，被追上也不过是迟早的事。
林轻尘不觉得那两人会放过他。
可是如今他确实没有太好的法子。
更糟糕的是，处于发烧状态的林轻尘，很快就感觉自己的体力出现了不支的情况。林婉和柳婵儿的速度也越来越慢了，两个女孩子的体力也差不多要耗完了。
这样跑下去不是办法，对方显然是在玩猫捉耗子的游戏。
“你滚吧，我不需要你管。”
柳婵儿猛然停下了脚步，她挣开了林轻尘的手，对林轻尘愤怒地说道。
“这种时候就不要再任性了。”
林轻尘试图去抓她的手。
“啪！”
这一记耳光足够响亮。
就连林婉都觉得柳婵儿做得有些过了：“婵儿，你……”
“我说，让你滚啊！”
柳婵儿死死瞪着林轻尘，她铆足了劲想摆出一副冷酷无情的样子，然而颤抖的嘴唇已经出卖了女主人并不平静的内心。
她终究还是没能忍住，抱着肩膀蹲在地上抽泣。
走啊……
你为什么不走啊……
我都已经不去想那件事了……我只是想……
我只是想，顺从一次自己真正的内心。
“求你了……”
柳婵儿仰头想要直视林轻尘，然而眼睛被泪水遮挡得一片模糊。
林轻尘惨然一笑：“你要是死了，不就没人杀我了么。”
他不想看见柳婵儿哭。
他拉住了柳婵儿的手。
她的手柔软温暖。
他绝对不要交给，那些披着人皮的狼。
三人继续逃亡。
柳婵儿擦干了眼泪。
她很清楚，那两人能够放任她们跑掉第一时间没有来追，说明对方有十足的把握追上她们。
也许，能够死在一起，就是她和林轻尘之间,最好的结局了吧。
下雨了。
雨水和汗水混合在一起，湿透了的衣裳变得容易吸附尘埃。
鞋子沾染了泥泞，在地面留下一道道或深或浅的足迹。
昔日光鲜亮丽的女神，如今和脏兮兮狼狈的林轻尘并无两样。
“啊！”
林婉发出了一声惊呼。
她扭到了脚。
屋漏偏逢连夜雨。
林轻尘的唇边溢出了一丝鲜血。
快支撑不住了。
“……别管我了。”
林婉的神色一黯。
已经差不多够了。
林轻尘已经尽力了。
她看着身形踉跄却依然紧咬着牙试图背她的林轻尘，突然笑了。
这一笑，宛若天山雪莲盛开。
可惜林轻尘没看到。
曾经她很孤独。
曾经她很想要一个不是因为她的长相，而是发自真心愿意守护她的骑士出现在她面前。
就像大话西游里面紫霞仙子所说：
我的意中人是个盖世英雄，我知道有一天，他会在一个万众瞩目的情况下出现，身披金甲圣衣，脚踏七色云彩来娶我。
到最后也没有找到黑袍人呢。
不过无所谓啦。
至少最后，她并不赶到孤单。
“你要是再自暴自弃，我就过几天再跑这鬼地方来，然后找到你的尸体趁热。”
林轻尘将林婉的手臂环住了自己的脖子，用单手托住她的大腿站起了身。
“……”
林婉不吭声了。
她决定收回刚刚的感动。
林轻尘松了口气。
林轻尘可没有柳婵儿和林婉这么多愁善感。
他现在的大脑正飞速运转，不是在想这些有的没的，而是在思考如何才能摆脱困境。
这一路他不断变换方位逃跑，可对方却好像开了雷达透视一般，每次都能准确地锁定他们的方向。
怎么做到的？
林轻尘可以确定，林婉和柳婵儿，包括他自己，身上没有对方留下的任何印记。
那两人的能力也不像是感知型。
对了，从刚才起，对方追逐他们的速度便慢了下来，似乎花费了更多的时间来辨认林轻尘等人逃跑的方向。
为什么……好像是从下雨后开始的……为什么呢？
林轻尘瞳孔一阵收缩。
那只狗——
那只如同怪物般的二哈。
该不会其实是用最基础最原始的方式，靠狗灵敏的嗅觉来进行追踪……因为雨水的缘故，冲淡了他们仨的气味。
如果是这样的话……
拼了。
林轻尘目光一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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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汪！”
“小黑跟丢了。”
飞刀手的脸色一片铁青。
小鬼：“不可能吧?你不是说它的嗅觉是普通犬类的十倍么？就算是躲在水下它也能找到目标。”
“我不知道。”
飞刀手冷哼一声，细细辨认着地上的脚印。
三种不同的脚印，确实是那三个人无疑。
脚印的最后落点是河边。
这里居然有条河。
飞刀手的嘴角抽了抽。
因为下雨的缘故，河水并不那么清澈，从水面上方根本无法确认水下的情况。
有时候猫玩耗子，也有可能会让老鼠跑掉。
无法确认小老鼠们是向上游还是下游跑了。
可就算是从河里游走，让水流冲洗身上的气味，也不可能脱离小黑的感知范围。
飞刀手对小黑的追踪能力无比自信。
然而现在事实却是，小黑跟丢了。
这让飞刀手现在满腹的怒气。
“算了，两个女人而已，别忘了我们这次真正的目标。”
“你有见过素颜那么漂亮的普通女人吗？！看那两个小丫头青涩的样子，多半还是处。”
“这不是你自己非要玩？现在冲我吼？”
“小黑！”飞刀手撇了撇嘴，拍了下二哈的头，“继续追踪主要目标，先不管这几只小老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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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婉在水下睁开了眼睛。
刚开始眼睛会有点酸痛感，适应之后就没什么了。
林婉有点好奇，林轻尘的野外技能点都是怎么加上去的。
一些她根本无法说出名字的花花草草，被林轻尘揉和在一起，然后就在林轻尘的要求下，在全身进行涂抹——当然，衣服是有好好穿着的。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出于现在对林轻尘近乎满刻度槽的信任，林婉还是照做了。
柳婵儿更是没有丝毫的犹豫。
然后，林婉和柳婵儿就被林轻尘拉着跳进了河里。
眼睛适应了水下的环境后，水里的景象出乎意料的清晰。
被林轻尘牵住的小手处似乎有股暖流不断涌进体内。
这不是指心灵觉得温暖，林婉也说不出来那是什么感受。
林轻尘松开了她的手，朝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林婉点点头，表示明白。
她甚至隐隐能够听见岸上有人在说话的声音。
飞刀手不会想到，林轻尘三人已经耗光了体力，既没有往上游也没有往下游游走，而是就躲在脚印消失附近不远处的河里。
林轻尘在赌。
赌这两个人不会跳进河里进行地毯式搜寻。
对于他们那些生来就超凡的人来说，风度有时候比什么都要重要。
一来，飞刀手认为林轻尘等人不会蠢到跳进河里之后原地等死；二来，他可不想跳进河里把全身弄得又湿又脏然后一无所获。
最主要的是，小黑什么也没有发现。
要说近在咫尺小黑闻不到，打死飞刀手他也不相信。
可是林轻尘办到了。
不是魔法，是科学啊。
如同鱼腥草可以去除鱼腥味，这世上草药千千万，总有那么几株混合在一起，可以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但是，还有一个很严峻的问题。
从林轻尘等人跳入河中，到飞刀手等人通过脚印追寻至此再离开，中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可它确实超出了正常人的憋气时间。
林婉已经尽量在水里憋气了。
即便是扭伤的脚腕隐隐作痛，她也咬着牙坚持了下来。
可是渐渐地，她觉得自己实在是坚持不住了。
这无关乎人的意志。
岸上的声音还在。
她不知道林轻尘和柳婵儿怎么样了。
她只知道，自己的意识逐渐开始模糊。
这时候她突然想再仔细看林轻尘一眼。
记住这张脸，到了奈何桥上，还能够再笑着对林轻尘说一句：其实，你也没我想象的那么差劲嘛。
下辈子你再好好追本小姐的话，说不定……
有那么百分之零点一的成功几率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