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静静听着陈金全用那沙哑的声音讲述事件经过。

听到陈金全说他无论在哪里，晚上十点总会准时失去意识，第二天醒来便一定在家中，众人皆是觉得不可思议。

在陈金全的讲述中，他并不记得在家中发生的事情，但在同事和邻居老王看来，陈金全在外的表现，无疑是处在热恋中，而且是已经与女方同居了的情况。

是催眠犯罪吗？王警官陷入思考。

这样的犯罪不是没有发生过，但这类犯罪多数归于诈骗案，催眠只能算是一种达成最终成果的手段而已。

这类犯罪的动机，一般只为钱财，而陈金全的叙述中，对方显然不是奔着钱财而来，莫非只是单纯想要控制陈金全这个人？

王警官细细打量陈金全，觉得不太可能。

此时陈金全喘了几口气，神情疲惫，口干舌燥。

有警员递上一杯热水，陈金全却别过头不敢接。

“陈先生，水杯之中，会有什么吗？”

王警官问到。

陈金全喉头滚动，努力从干燥的口腔中咽下些许口水，显然，他还是很渴望能喝上一口热水，但恐惧战胜了他的渴望。

静默片刻，陈金全无力说到：

“是那张照片，那张照片中的女人...”

照片？陈金全又提到了照片，王警官接着问到：

“就是你在论坛中看见的那张照片？”

陈金全点点头，然后又摇头，再说到：

“是那张照片中的女人，而后来...”

他的语气变得有些颤抖：

“后来，我也出现在了那张照片中。”

他没有停顿，继续说到：

“那张照片就在我的手机中，而且我已经给我的同事们看过了，但是...但是这一切都是在我无意识的情况下发生的，我根本不记得有这回事，包括那张照片，是在我4月7号那天，那天下了雨，路滑，我摔了一跤，然后就恢复了意识。”

“之后你们应该也知道了，我又来报了警。”

有个警员接嘴道：

“可是当时你给我们看了手机，并没有你说的奇怪照片，不是吗？”

“是的...”

陈金全有些沮丧。

那张照片似乎是活的，它有着自己的思想，它想让人看见的时候，才能被看见。

也正因为如此，他宣称自己是撞鬼了，被警局的警员们当成了疯子。

警局不信任他了，于是陈金全也去找过一些道士、和尚什么的，可惜，那些家伙只想骗他钱。

他能指望的还是只有警察了，至少如果警察愿意帮他调查分析的话，也比他一个人强，只要找到一些关键点，他还有希望摆脱那个东西的控制。

他渐渐发现，那个东西对他的控制并不是持续不断的，自己会偶尔清醒过来，但即使那个时候，也是浑浑噩噩，不算完全清醒。

而在受到外界刺激的时候，才能真正恢复意识，刺激越大，恢复的意识也越清晰。

可每当他恢复意识的时候，那张照片就会开始出现了，在镜子中，在水面上，似乎一切能够反射出镜像的东西都会成为她的载体。

伴随着照片出现的，还有回荡在耳边的女声呓语。

那些呓语一开始空灵轻柔，却会一步步变得凄厉骇人，渐渐侵蚀陈金全的意志。

为了保持住清醒的意识，陈金全不得不适当的自残，以身体的伤痛来刺激神经。

但是即使如此，他总会在不自觉间，又回到了家里，然后在某个时刻，又突然恢复部分意识......

如此反复。

于他而言，这是精神与肉体的双重折磨，在这样的折磨下，他靠着一股执念，前前后后跑了七次警局，成了警局的老熟人。

然而，每一次在奔向警局的途中，他都受到了照片与呓语的影响，到了警局已经思维混乱，疯言疯语。

警察显然不会把一个疯子的话当一回事。

好在今晚这一次，虽然一开始表现得歇斯底里，但靠在自己疯狂的自残与王警官的一巴掌，终于将他从崩溃边缘拉了回来。

这一次，终于能条理清晰地讲述自己的遭遇了。

就算大部分警员表现得并不相信如此离奇的遭遇，但陈金全看出至少王警官在认真聆听着他的话。

这是他唯一的希望了。

“你能描述出你所看到的照片内容吗？”

果然，王警官仍然严肃地询问相关信息。

陈金全眼中闪烁起希冀与激动。

可是，当陈金全试图去回忆照片的内容时，大脑开始剧烈疼痛，刺骨的寒意也从心底滋生。

他只能想起模糊的影像，确定自己也莫名出现在了照片之中，而后本能的恐惧阻止着他去继续回想。

“陈先生！如果有什么难处，请放轻松！暂时不必强行去回想，我们慢慢来。”

看出陈金全的痛苦，王警官及时出声制止。

“抱歉，我真的...太难了...”

陈金全捂住前额，痛苦地摇头，叹声道：

“我太没用了。”

“不！陈先生，你真的太坚强了才对！遭遇这样离奇的事情，却一直努力地尝试保持住自我意识，这绝对是许多人做不到的，所以，你如今更不应该陷入消极的情绪中，那样正中凶手下怀！”

王警官的双手搭在了陈金全的肩膀上，神色认真地给他打气：

“你更应该做的，是拿出方才那样不惜自残的勇气出来，保持住自己的意志，与之对抗到底！”

陈金全抬头，布满血丝的眼球渐渐恢复部分神采，看着王警官就像看着自己的情人般热切。

“咳咳，当然，我并不是鼓励你自残，具体什么意思，我想你应该能明白吧？”

王警官收回搭在陈金全肩膀上的手，不着痕迹地拉开距离。

陈金全坚定点头。

有人还相信他，甚至还支持并鼓励着他，那他就还有勇气与那个东西对抗下去！

“好吧，你们先去医院吧。”

吩咐两位警员送陈金全去医院，在三人即将出门的时刻，王警官突然开口：

“李东，你先等一下。”

曹云带着陈金全出门去，而名叫李东的警员走到了王警官面前，王警官便说到：

“你们今晚就陪陈金全在医院住下，十点的时候，你们特别注意一下。”

李东有些诧异，老王当警察可快三十年了，竟然真的相信了陈金全那迷信的一套？还真能是闹鬼了不成？就说真闹鬼了，那也不归他们警察管了，该去请道长或大师才对。

不过身为下属兼后辈，李东还是未有异议，点头答应下来。

李东走后，王警官沉吟片刻，叫上了一名警员，便衣出行。

他决定去陈金全居住的小区，金鑫花园。

.................

川北中学。

一条蜿蜒的校区小径上，每间隔十米的昏黄的路灯下，一个身影缓缓前行。

前方路径渐渐开阔，然后一步步石阶层层叠高，那个身影踏上阶梯。

片刻后，那个身影踏上最后一级阶梯。

身影伫立在此，抬头看向前方。

一路伴随着暖黄的灯光上来，但在前方，却诡异的没有一丝光亮。

看着那笼罩在黑暗之下的老旧建筑，那个身影平静地叫出了它的名字。

“槐香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