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曼陀罗长叹一口气,面色欣慰又带着几分落寞。
年轻人的成长又何尝不是代表着老一辈的逝去。
作为一个女人,她自然渴望青春永驻。
但时光如此,一去不返,老了就是老了!
“说吧,你来找你曼姨有什么事?”,曼陀罗没好气问道。
她很识趣的没有询问钱宝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哪怕她心里很好奇。
钱宝微微一笑,也很默契把这个问题揭过。
“我是来拿我父亲留在你这的那半张商道地图的。”
北漠浩瀚万里,但想要前往万国域通商就必须横穿北漠,其中危险不言而喻。
而商道,就是指已经开辟出来的稳定通道,他们的危险性低而且一路有固定的补给点,是在漠北行商的关键。
现在的漠北已经开辟的商道共有七条,除一条掌握在皇族手里,其他不是被大宗大派就是被北方世家占据。
想要从他们的道上走,就一定要有他们签发的路引。
而路引根据每月押运货物价值总额,共分甲乙丙三个级别。
宁不二从北方世家宗门手上拿到的乙级路引,代表着他一个月最多只能运价值五十万两的货物前往万国域售卖。
但即便如此,一张乙级路引价格在天下第一楼至少也能卖出五百万的天价,而且通常都是有价无货。
至于商道图,则是比路引更加珍贵许多,因为一张商道图的出现这代表着一条稳定的商道的出现。
其价值,堪比一座大金矿,足以成为一个家族兴盛的根基。
钱宝一族从七十年前开始开辟这条商道,直至现在,耗尽钱财和家族人丁,才得以功成。
这张商道图被她爹一分为二,一半在钱家人脑子里,一半则被寄存在曼陀罗这。
钱宝前来要的,就是这后半张商道图。
“……”
眼光顿时变得锐利,曼陀罗直视钱宝双眼,钱宝亦是没有半分动摇,许久后,她叹息问道:
“做到这种地步,值得吗?”
“你别忘了,你父亲为了它可是把自己整个家族都搭进去了!”
“我没忘,钱家满门的仇我一定会报。”
钱宝眼眸流露些许悲哀,但目光依旧没有半分动摇。
“但报仇之前,我得先报恩!”
她斩钉截铁说道,这张商道地图是座金山没错,可对比起那个少年给予的信任和恩情,它的重量远远不够。
“报恩……”,曼陀罗自嘲一笑,落寞道:
“你爹这样,你也这样,你们钱家人都是这样,天下第一号的大傻子,别人随便给点恩惠,就恨不得把心掏给人家。”
“商人的狡诈为什么在你们家身上看不到丁点。”
“只要有丁点,你家也不至于落到这种地步。”,说道这,曼陀罗不自主的想起那个傍晚。
“你家要是狡诈一点,也许我们就不会认识了吧…”
曼陀罗突然捂嘴噗呲一笑,仿佛又看到那个一脸憨厚的汉子拿着半张商道图,对自己说:“我现在身上没带钱,可不可以拿这东西先做抵押?”
“唉,当时你爹把这玩意放我眼前,可是把我吓得不轻。”,从枕头底下拿出一个千机盒,她眼里透着怀念。
“我当时就在想,这玩意是不是假的,或者天下怎么会有这么傻的傻子,一碗不到三枚铜钱的水,居然拿出如此珍贵的东西做抵押。”
“又或者你爹这是故意引起老娘注意,想睡老娘?”
钱宝撇撇嘴,“所以你把我爹揍的鼻青脸肿?”
“因为我以为他是骗子嘛,正常人谁会拿这种东西做抵押。”,曼陀罗挺了挺胸,理直气壮道,只是随后又叹了口气。
“不过后面我才知道,你爹是真傻。”
“这一点我认同。”,钱宝点点头,“我爹确实不大聪明的样子。”
曼陀罗瞥了她一眼,手指在钱宝额头用力一点,没好气道:“你以为你很聪明?”
“啊…”,钱宝吃痛惊呼,眼泪汪汪蹲了下来,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喊道:
“曼姨……”
“别给我装可怜!”,曼陀罗撇撇嘴,脸色严肃起来,“既然你还喊我一声曼姨,那就说说到底是谁给你灌的**,连最后的家底都要掏出去给人家。”
“本来看你平安无事,我并不想问这些,但现在,我也不得不问了。”
“毕竟你爹临终前把你托付给我,我得负起这个责任。”
“……”
钱宝沉默,许久不语。
她可以随便编个谎言欺骗曼姨,但她不想对自己唯一的家人撒谎。
曼陀罗很清楚这一点,所以一点也不担心自己被骗。
“你背后那个人要求你保密?”,曼陀罗目光直接冷了下来。
“没……”,钱宝摇摇头,宁不二早就对她表明,如果是她信任的人,把他身份透露出去未尝不可。
曼姨无疑是符合这个标准。
“那就是你参与的事很危险了!”,曼陀罗面色难看,双眼像是能看穿人心。
“你不敢告诉我是为了能不牵连我?”
钱宝默然,像是无声的默认,目光也微微变得有些黯淡。
当宁不二说出天下即将大乱,并要她组建一个不次于天下第一楼的势力时,她就已经猜到宁不二想做的事了。
这件事很疯狂,自然也很危险。
她的命是宁不二给的,要是在帮他的途中倒下那是应该。
可曼姨不欠宁不二的,因为自己把她牵连进来是钱宝不允许发生的事。
“愚蠢!”,曼陀罗怒骂道:“你以为天底下就你一个聪明人了吗?不告诉我就能护我安全?”
“你是有多小看我,还是有多小看这个天下,我告诉你,钱宝儿,你瞒着我才是害我!”
“还记得万国那边传过来的那个故事吗?我现在就是那只猫,你的隐瞒是我好奇的原因,如果有一天我因为好奇死了,就是你害的!”
你害的
害的
的
……
曼姨的死是我害的!
钱宝浑身一震,眼神变得惶恐不安,她张了张嘴,但脑海里仅存的一丝理智阻止了她。
不,不能说,一定不能说!
许久,钱宝目光从复清明,她喘着粗气,浑身上下像是从水里刚捞出。
扯了扯嘴角,钱宝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轻声道:“曼姨,我赢了。”
说完,钱宝仰面倒了下去。
曼陀罗急忙接住钱宝,神色复杂,目光却又无比欣慰,房间里响起幽幽的感慨。
“是你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