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子，不会这就破功了吧？低调、隐忍，我都跟他提醒过多少次了……
然而下一秒，爱丽丝的表现出乎泰姆的意料。
原本可人的脸蛋，此刻沾上些许烟灰，透着一股可怜劲。当爱丽丝瘪着嘴，皱起小鼻子，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所有人都不自觉地心疼起来。
“城西……城西人都疯了……”爱丽丝带上些许哭腔，“他们拿着干草叉，想要逼死我，我……我好不容易才逃出来……”
城西怎么有外族人？夏尔玛看着缓缓挪步的亚人少女，不禁问道：
“你是？”
“一个流落到雷迪亚的女孩子，”泰姆站起身来，一脸心痛，“我看她可怜，就把她安置在城西了。”
他拿出手帕，安慰道：
“爱丽丝，不哭不哭，来，先到房间里休息一下。”
夏尔玛盯着少女那被灰尘蒙蔽的五官，看着她在泰姆的安抚下进入方提努家。
突然间，他挑了挑眉，转头对艾普说道：
“那个女孩……”
“怎么了？”
“她……”
夏尔玛略作停顿，脑海中浮现起另外几个曾来过雷迪亚的外族人身影。
“她好像——还挺好看的，不是吗？现在外面来的女生都这么漂亮？”
“哈？”
艾普一愣，给了夏尔玛一个爆栗。
“还有空关心那些男男女女的事情，赶紧给我回去！把高级解毒药的事告诉莫奇。”
“哎，知道了！干嘛又打我头！”夏尔玛捂着脑袋，“我都20岁了，又不是小孩子！”
“我是你叔，教训你不是天经地义？”
……
爱丽丝进入黑漆漆的屋内，望了一眼门外的情况，稍稍地松了口气。
走到死角处，外面看不见里面的情况，泰姆便压低声音道：
“不错，演技有所提升呀。”
“唉。”
虽然以落难的亚人少女身份在夏尔玛眼前蒙混了过去，但爱丽丝此刻完全高兴不起来。
“事情跟夏尔玛说的一样，就是缺了高级解毒药，麻痹症才无法治愈。”
“哦？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那你呢？”爱丽丝反问道，“在城西生活了这么久，你对这片土地也应该有感情了吧？现在外面这么混乱，如果是雷迪亚最德高望重的老者出面，他们多少也会……”
泰姆打断了爱丽丝的反问，他直接回了一句爱丽丝完全没料到的话。
“因为不值得，城西的人不值得我做任何事。”
他表情依旧平淡，视线轻轻地扫过爱丽丝，没有聚焦地望向远方。
“这里的人愚昧，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都贫乏得让人难以拯救。如果要冒着暴露我真实身份的风险，去换来城西的一时安定，我完全没有兴趣。”
爱丽丝困惑道：
“可你对抗法则的终极理想，不是要实现人人平等吗？”
“那也是有阶段的。”
泰姆笑了笑：
“你还没发现吗？我只会帮助我认为有价值的英雄人物。
“只有让能成为榜样的英雄人物保持着一颗大同之心，再由他们把平等的理念传出去，让越来越多的人接受、再传递，这才是效率之举！
“不然即便拥有无穷无尽的时间，我也不可能完成我的理想。
“更何况，让无知的人减少——不也是迈向人人平等的一步吗？”
让无知的人减少……爱丽丝看着泰姆的笑容，寒意蔓延进她的脊髓。
能成为半神的人，哪一个不是踏着万千枯骨登上王座的？
她以为时者上师是守序善良，但在这种诡谲的世界里，谁又能够洁身自好地活着？
爱丽丝的情绪一点点在转变，泰姆瞥了一眼外面将要离开的艾普和夏尔玛，又把视线落回爱丽丝身上。
“数千年来我犯过多少错误，遭过多少背叛，又和多少人建立起羁绊，建造起怎样的王朝。唉，人心啊……在雷迪亚的日子，也不过是沧海一粟，谈何深刻的感情？
“一般来说，为了世界大同的理想，我从来不会把黑暗面说的那么露骨。但是你不一样，你太善良了。
“你的善良甚至让我感觉到了深处的阴暗，仿佛你在弥补什么？弥补心中的苦痛？因为你遭受过非人的折磨，便希望能把所有的善良都给予出去？
“那是病态吧？你不应该让别人来爱你吗？你才是那个最需要善意的人啊！”
面对时者上师一遍遍的质问，爱丽丝神情纠结。
她难道不明白吗？她怎么可能不明白……问题是世上哪有无缘无故的爱，如果不先给予出善意，又有谁肯回以善意？
无穷无尽的质问与痛苦包围了她。如果在异世界又要再一次陷入孤零零的处境，那她当初逃离地球上那非人的折磨又有什么意义？
她只是不想再那么痛苦了而已……
为此，她一次次给予出饱含善意的花，回以她的却都是枪口上的刺刀。仿佛每一次的经历都在嘲笑她错的离谱。
成功与善意？世上岂能有两全法？
……
或许……爱丽丝动了动嘴唇。
或许还真有一个——
“我知道了。”
爱丽丝轻松地笑了，眼神中燃起一股坚定之意。
“我本来的兜底方案，是想把高级解毒药的药方给你，让你去交给城东的药师行会，但你一定不会这么做吧？”
“没错，”泰姆笑道，“我已经清楚表达了自己的立场，只救该救的人。城西只有方提努一人有这个资格，而他已经被送去帝国，我现在对城西已然是了无牵挂。过段时间我就会自然老死，摆脱现在的身份，重新开始旅程。”
爱丽丝没询问时者上师下一步的打算，她顺着自己的节奏继续说道：
“随手把高级解毒药的药方扔在药师行会门口也不行吧？爱丽丝的行踪迟早会被挖出来，我与‘钱恩’的联系也会就此暴露。”
“是的，这比上一个方案还要差，下下签中的下下签。”
“那么，我只剩下最后一个办法。”
爱丽丝轻启唇角，勾起完美的弧度。
「最后一个办法」，听上去像是条绝路，但她的笑意中完全没有阴霾。
半神不都喜欢走自己的道吗？时者上师想要实现世界大同；剑神追寻真理；大帝要治世。那爱丽丝也有一条道可走！
“什么办法？”泰姆配合地问道。
“请您陪我演一出戏。”
“你还想拯救城西吗？”
“不，不是拯救城西，”爱丽丝笑道，“我要做一些没人能想象到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