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太能理解学姐为什么用这么低效率的传统办法搜查资料。难道不应该是使用更为高效、更加高科技的手法吗?
“怕麻烦”的我不住想抱怨,但却还是只能乖乖翻着报纸。
在我们彼此确认已经将一年以来的都市日报全部都翻查过一遍后,学姐有些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看来她不是一年内去世了的呀!”
“报纸上未必会记载她的死讯吧。”
“不是哦!”
为更好地反驳我,学姐抽出了其中的一份旧报纸,举起展示在我面前,她点着其中的某块栏目说到。
“这报纸的讣告栏目,会记录下这座城市因意外而死的人们。”
学姐开始屈指数来了。
“比如煤气泄漏、车祸、凶杀、中毒……”
眼看到她的单手都不够数了,我赶紧劝住了她。
“没关系学姐!不说那么详细也没可以!”
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坦然地来谈论死亡的话题,说实话就我个人而言还是不太适应。
也恰是在此时,学姐的肚子很合时宜地“咕噜噜”叫了起来。
话说回来,因为今儿要早起,所以昨晚特意早睡的学姐没有吃额外的夜宵。再加上早上的赖床,故而连早饭也完美地错过了。
“真抱歉。”
学姐很是地伸了伸舌头。
“差不多也中午了,我们吃饭去吧。”
我们乱铺桌上的报纸整理好,并将它们悉数送回到“旧报纸区”。
在和我并肩下楼时,学姐颇有些惆怅地扯了扯帮着马尾的发带。
“哎,一年前的旧报纸就需要申请后去仓库里找了。”
她一边这么说着,一边发出了小声的叹息。
“也不知道她究竟去世了有多久了。”
“鬼魂也会忘记吗?”边上的我低声询问道。
学姐点了点头。
“是啊,游灵,也就是你说的鬼魂,其实也是人类的一种形式呀!只不过所处状态不同,所呈现的形式也有所差异。”
和学姐一起走下楼梯,转弯出了大堂以后,她继续向我不厌其烦地解释着,“而且游灵一般只会拼命地记住一件事情或是一种情感,比如这个时候如果我突然死了,我应该会一心想着要吃豆干!哪怕把自己的死因、名字、甚至于性别都给忘了,我都会记得‘要吃豆干,要吃豆干’这个想法!”
虽然我明白只是做案例来比喻,但总觉得这种比喻不太好。
但单从这个比喻也不难看出:学姐想必一定是非常的饿了。
“我知道附近有家小吃店的卤豆干很不错。”
听完我的话,意料之中的,学姐的眼里开始亮闪闪地发光。
被我安利的那家小吃店的老板是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大妈,从我记事起她就一直在这儿卖豆干了。不过因为我个人不是像学姐一样的“豆干铁粉”,所以只是偶尔来这儿吃过,也因此很幸运的,这位大妈并不认识我——自然也就不会谈论关于我的事情。
因为时间还未到饭点,所以店里只有我们两个顾客。
“阿姨,麻烦两份鸡腿饭,另外再加……”
我看了看学姐向我伸出的一整只右手。
“再加五份卤豆干!”
学姐一脸的满足。
不过……真的能全部吃完吗?
倒不是吝啬钱,只是单纯的有些好奇。
事实很快证明我的好奇是非常幼稚的。
就在我连自己的鸡腿还没啃完的时候,五份额外的豆干已经有四份被学姐吞到了肚里。而之所以还有一份幸存也并非学姐吃不下了,单纯是她有一个奇怪的爱好,就是喜欢把最爱吃的食物留一份在最后吃——就好像是吃饭后甜点的感觉。
我偷偷看了眼学姐那小小的腹部,经不住怀疑里面是不是藏了一个看不见的黑洞,还是专吸食物的那种。
“小美女胃口很好呢!”大妈显然也是被学姐的胃口给震惊了,她从后厨探出身来,朝着学姐竖起大拇指。
“唔,因为这个豆干超级好吃啊!”
“哈哈,我做这个好多好多年啦!”
为强调年数之久,她还有强调了一句。
“这家店的年纪比美女你都大拉!”
摸着身边那掉漆的门枢,大妈爬满是沧桑的脸上却露出了自豪的表情。
但也就在这时,我却发现原本还满脸自豪的大妈却突然脸色一变,像看见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一样。
偷偷摸摸地转过身,我发现店里又走进了一个男人。
西装革履,头戴墨镜,门口停着的应该是他的大奔。
“搞咩啊搞!”
男人嘴里发出一阵奇怪的语气词,他走进店铺,从桌上的纸巾盒中胡乱抽了许多餐巾纸,将椅子仔细擦了一遍又一遍,之后才小心翼翼地坐下。
难道是收来这儿保护费的黑社会?
虽然是一闪而过的念头,却又在瞬间被我给否决了。
毕竟不是日本,应该还不至于有那么嚣张的黑社会。
在我想着是不是该主动拉学姐离开时,男人开口了。
“妈!”
仔细辩听了一下,不是“妈的”,的确是单字的发音。
“搞咩啊你!这个店到底打算啥时候卖啊!”
呃……看来真的是大妈的儿子。
他一边嚷嚷着一边扯掉了墨镜。
和大妈慈祥的眉眼不同,男人的眼睛是凶狠的三角眼。
“你在这边,我平时工作忙又照料不到你,很麻烦的啊!”
“臭小子,别说什么大话了,你想我过去是谁照料谁啊!”
“相互照料呗!”
男人撇了撇嘴,开始自顾自地玩弄起了旁边桌子上的牙签。
“别乱动,几岁的人了啊。”
大妈进入后厨后有折返回了前堂,只是手里多了一袋东西。
“你把这个豆干给带回去。”
“搞咩啊,没人吃啦!什么年代了!”
“什么年代啊?不吃饭的年代了啊?”
大妈“啪啪”地打了两下西装男的肩。
“赶紧走!我马上要忙了!别添乱!”
西装男满脸无奈拎起装满豆干的塑料袋,走回到车前,将其随手扔到了副驾驶的位置上。
然后,西装男又绕到车后,打开后备箱,捧了一个大纸箱出来。
他抱着大纸箱又重新回到了店里,把那个纸箱放在了桌子上。
“我专门让人去老家车库里翻出来的,都是垃圾了还找来干嘛啊?”
大妈从后厨小跑着出来,她翻了翻纸箱里的书,虽然脸上是满脸的嫌弃,但眉眼间却是藏不住的欢喜。
“谁要你去找的,我自己会去找!”
我竟从她语气中听出傲娇的感觉?
“搞咩啊搞!”
又是一阵我听不懂的语气词,西装男一脸酷炫戴好眼镜,回到车上。启动车子前,他从副驾驶座上探出身来,还很是欠揍地朝店里大喊了一声。
“祝您老的店早日倒闭!”
一把笤帚从店里飞了出去,砸在了车门上。
我都有点儿心疼那一看就价值不菲的大奔。
“臭小子,越来越不懂规矩了!”
大妈嘟囔着从门外捡回了那把扫帚,直到这时,她似乎才想起我俩还在店里,有些不好意思地向我们道着歉。
“哎呀呀,让你们看笑话了啊!”
“没有啊!”
学姐抢先一步接过大妈的话,她嘴里还叼着半块没吃完的豆干。
“一看就感情很好呢!”
学姐这么说着,把豆干一口吞了下去,露出了满足幸福的笑容。
对于学姐的话,大妈显然还挺受用,她把一纸箱的书抱回后厨后,又端了两碟豆干出来,放在了我们面前。
“这个是阿姨请的!”
“啊,不……”(“啊!谢谢阿姨!)
学姐她再次抢先一步用感谢打断了我的推辞。
也就在我略感无语的时候,她已经开始消灭起了第七份豆干。肚子里的黑洞运转着,简直就是永远不可能被填满的存在。
午餐后,我和学姐从小吃店出来,她捧着自己的肚子一脸满足。
我原以为她应该重新回到图书馆去查阅相关资料,但学姐却朝我摇了摇头。
“我们得换一个思路。”她这么说道,“今天已经周天了,周一到周五我们都要上课没时间,晚上图书馆也不开门,那就只能周六周天来找。如果再这么一份份的找下去,按半天才能查完一年的速度,假如那个女孩是十年前去世的,我们还得拖到下周才能找到。”
学姐满脸困扰地抿着嘴,她显然不愿意把件事拖到下周。
“所以我们得换个思路。”
学姐不厌其烦地重复了一遍。
“换什么思路?”
“找目击证人。”
说实话,我一点儿都不觉得这是条容易的思路,难道学姐是打算登报吗?如果是那样的话,显然会把这件事拖的更久才是。
正在我困惑时,学姐却突然朝我笑了笑,她一把抓着我的手,拉着我小步快跑了起来。
就在我想警告她“饭后不能乱跑,容易得阑尾炎”的时候,那风中飞扬起的马尾,将乱舞的发梢扫到了我的脸上,有些痒痒的。
好闻的洗发水的味道,非常的熟悉。
我好像好久没有这么自在地跑着了。
学姐的背影映在我的视野,恍惚间,好像有另一个身影正在重叠——那是上一个这么拉着我愉快奔跑的女孩。她的头发也曾同样扫在我的脸上,也同样有着好闻的味道。
就在我意识有些混乱的时候,学姐却停了下来,没能及时停住的我不小心撞在了她背上,两个人摇摇晃晃了一下,差点儿一并摔倒在地。
重新站稳脚步后,我才发现自己已经被学姐拉着跑回少女所在的路口。
“要知道真相的最好办法就是去现场看看!”
学姐解开发带,将头发整理后重新扎好。
中午的阳光明媚而剔透,照在她的身上。
那一刻,我只觉得她浑身都在闪闪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