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通往顶部的不只有升降梯，还有楼梯。成天笑也完全不觉得升降梯还能用。
楼梯上有一些很久以前留下的尸体，现在已经是骸骨了，而且骨头很脆，成天笑迈出去第一脚就踩碎了一个，第二脚又卡在了肋骨上。
“这是不想让我上去还是不想让我走这条路？”他骂了一句，把卡在脚踝上的肋骨踢了下去，残骸落入水中，声音随水波荡漾在整个人工湖上。而成天笑捂着耳朵缩在原地，几乎是等到水波都完全静止了才敢继续行动。
台阶是从墙体上整个凿出来的，工艺也不是很精，仅仅是达到能走上去的程度，有的坡度还很大，成天笑踩着差点滑下来。而其他正常坡度的台阶上又躺着骸骨。从骸骨的姿势和破损程度来看，应该是人早已经死了，然后被水流冲到了这里。想到这，成天笑不禁低头看了一眼，仿佛此时在他眼里那已经不再是一个安静的人工湖，而是一个堆满骸骨的乱葬坑了。
“噫……算了算了。”成天笑打了个寒噤急匆匆地往上爬。
楼梯很高，而且为了尽量少地占用空间而设计成折线形状，成天笑不敢随便用神力飞，怕惊动什么不该被惊动的东西，于是就徒步在楼梯上转过来又转过去，不知道转了多少个圈，转得脑袋迷迷糊糊的，扶着墙甩甩头，再往上看却才走了一半。再看那些升降梯，成天笑有些后悔了，与其爬楼梯，宁可去找电闸。
“唉算了，放弃了。”成天笑抖动翅膀双脚离地沿着台阶往上飞。
飞起来的速度就相当快了，只一小会就到了人工湖上层。上层区域是一些纵横交错的走廊，顶部不是很高，从粗糙的工艺来看，应该与楼梯都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楼梯到这一层并没有结束，看来上面还有，他朝走廊里随便看了几眼，没看见什么有价值的东西，而且也压根没想看到什么有价值的，然后就继续往上爬了。
这一次楼梯没那么长了，而且越到上面工艺越是精致，尤其上面开始出现了瓷砖。
“你大爷的溜滑！”成天笑骂了一声扑通栽了个跟头，“谁想不开啊，在台阶上镶这么光的瓷砖！这外头要下个雨，楼梯能变滑梯！”
他骂骂咧咧刚要站起来，忽然发现外面有动静，急忙翻滚身子缩进暗处，翅膀也收了回去。
楼梯口左右立着密集而整齐的白石柱，是典型的苏舍沙斯城风格，而且这种风格据说是继承了古代林之国的设计风格，可是奇怪的是，苏舍沙斯城不在林之国的疆域内。成天笑现在来不及想这些，他缓缓地，满满地往上迈。外面没有天空，被五颜六色的光映着，楼梯口的石柱有几根已经断掉了，其中的一根横在楼梯上，下面的瓷砖被砸了个稀碎，连台阶也从石柱下面陷了进去。顺着那些残柱可以看到外面的顶部，很高，甚至可以说比人工湖的还要高，但是看不到墙壁。这些五颜六色的光成天笑曾经在地府见到过，在地府里没有阳光，所有的光都是从脚下发出，在黑魔法的作用下变得五颜六色，这种光被称为地底之光。再联想之前的奈瑞阿城和汜澜城，成天笑得出了一个结论——“烛灵占据了古代苏舍沙斯城。”
但这个结论立刻就被他否定定了：“不对，烛灵的地府范围在塔寇国那边，不可能出现在这里，但是除非是遇到了天使，否则这里但凡活着的，一定都是堕神那边的。”
于是他把手藏在袖子里，小心地把金枪两月戟的光芒藏住，蹑着脚往上走。石柱很粗，足够把他挡住。外面有一些类似“呼嘤呼嘤”的声音，不大，但听得一清二楚。
他用力踮脚，身子轻轻地腾起来，下落的瞬间迅速地靠在一根石柱上。
“呼嘤……呼嘤……”声音好像比之前更大了，而且还伴随有柴火燃烧时“哔哔啵啵”的声音。
“这是在干什么呢？”成天笑在心里嘀咕，双手握紧金戟，此时他可以看到自己对面是一条街道，两侧有一些白色的房子，但大部分都坍了，墙四面剩两面地立着，好像一个高傲的战士，死也不肯倒下。稍微好一点的也都剥落了墙皮，墙体裂开很大的缝隙，像是长了一棵树，而树又枯死了。
“这是苏舍沙斯？”成天笑在记忆里寻找曾经有关苏舍沙斯的吉光片羽，可是关于苏舍沙斯，即便是最早的记忆也是在倾世之战后重建好了的样子，“要是妮妮在就好了。”
他把身子拧过来，趴在石柱边缘，一点点露出头来。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个喷泉的底座，跟着火光的烁动而忽闪着。喷泉没有水，而且也是残破的，彩色的地底之光没有固定的光源，但是那火光，光源就在喷泉上，成天笑已经看到了它的边缘。
“那是个什么东西？”把头整个探出来，只见在那喷泉顶部正有一只冒着火光的眼球死死瞪着自己。
成天笑吓了一跳，想要缩回来，可自己的身体被什么力量固定在了原地，连眼珠也像被一双手抓着一样，眨不得眨，转不得转。就那么被强迫着死盯着那颗燃烧的眼球。
眼球的瞳孔随火光的抖动而扑朔着，越看，越像是一个人的形状。
“你是谁？”成天笑想问，可是连舌头都僵硬着，根本问不出来。
“我……看见你了……”
他的脑子里出现了一个声音，一个在记忆中沉睡了六十万年的声音——“兹华特！”
…… ……
静静地不知道坐了多久，运河深处也没有任何成天笑的声音。斯图乐颜已经坐不住了，起来走了走又坐下，坐一会又起来。
文晶晶睁开一只眼睛看了她一眼，嘴角轻轻笑了一下便又恢复了平静。
“妈，你是出生在这里么？”斯图乐颜终于说了一句话。
文晶晶把盘着的腿伸开，身子向后靠，右胳膊肘支在地上，另一只胳膊搭在胸前把衣襟往中间拉了一下，然后抠着右手的指甲，对乐颜说道：“现在已经找不到我出生的地方了，用这里的时间算的话，已经是一百八十万年前的事了。”
“那我爸呢？他在哪出生的？”
“那我不知道，可能是命王岛吧。他只记得从一开始就是他们十二宫和羊神在一起，其他的都不知道。”
“看来我爸的身世是个谜啊。”
“就连你的身世都是个谜。”文晶晶说，“我又没生你，更没怀你。”
“熊神说我是你的血水化的。”
“嗯——”文晶晶思忖着说，“我其实也有想过，神死后都是化作光消散，但是我死后偏偏留了一地血，有可能我死的时候肚子里已经有了你了，只不过还没大起来。然后我死了就把你给留下了。”
“噫呃……咱俩为什么讨论这么血腥的话题。”
“你自己提的啊，我在这坐着好好的呢。”文晶晶换了另一只胳膊拄着，把右胳膊抬起来活动了一下，“不过说到这，你这六十来万年，咋没给我整个孙子孙女的抱抱？”
“找不到相中的。”斯图乐颜把头一别，“这么长时间就光在白羊座打仗了，那些绵羊、盘羊、蛮羊……都太弱，也就严义还算强，至少指挥很厉害，但太老了，我堂堂宫主怎么会和他在一起。”
“说的也是……”文晶晶点点头，脑子里迅速在八十八宫里找，看哪个能给自己当女婿，就在这时，头顶上出现了异样的气流。
“妈，这是你的头脑风暴么？”乐颜指着上空盘旋着越来越清晰的红色气流。
文晶晶满不在乎地瞥了一眼。
“甭管你什么来头，是神给我歇着，是魔给我憋着，是鬼你给我死去！”她大声地说，手里还在抠着指甲，完全没有把这异样的气流放在眼里。
就在这时，哇呀一声怪叫，一个红色的东西从天而降。
“是恶魔！”斯图乐颜大喊一声提刀就砍，刀刃未到电光已至，啪啦一声那东西由红变黑，接着断成两截落在地上，井底立刻就充满了皮肉烧焦的气味。
这一个下来后面又稀里哗啦跟下来好几个，文晶晶也认真起来，刀尖点地，身子轻轻向前一个空翻，另一只手顺势向上撩了一刀，落地的时候就已经看到半截红色皮肤的胳膊落在眼前，血液流出来冒着热气，接着就燃烧起来。
“这是堕神，比恶魔弱，别怕。”文晶晶说着，那断了胳膊的堕神又扑过来。
红色的皮肤，没有翅膀，短小的下肢和发达的上肢，像极了一只没毛的红色大猩猩，之前在冰河之战的时候文晶晶见过类似的，也许自己不在的这段时间堕神发生了进化。
堕神没了半截胳膊，跑起来几乎每一步都像要栽倒的样子，文晶晶就一刀捅进那堕神的喉咙，然后也不把刀抽回来，将刀一扭，切开了堕神的脖子。然后继续结果下一个。
文晶晶和斯图乐颜很快就清理掉了这些“红猩猩”，但还没来得及弄明白，又一大波堕神落了下来，这一波身材的比例正常了一些，头上有角，顺着脖子往下看，胸部高高挺着，看来是女性堕神。
“我爸不在，太可惜了。”
“他大爷的，砍她，千万不能让你爸看见！”说完这话，噌啷一声，打头的一个就没了脑袋，血从腔子里喷出来。而后边站着的还没等看清，乐颜的青雷淀霜刀已经突至面门，登时就听一声惨叫，脑袋被劈成了两半。
文晶晶这时候压低身子嘁哩喀喳往堕神腿上砍，也不知砍了多少条，之前在前面站着的几个都趴在了地上，哇呀怪叫着朝自己爬。这时文晶晶就用刀尖挑着身后的运河水甩过去，在水流将堕神淹没的时候，乐颜切上去一刀，把水冻成了冰块。
“好配合！”文晶晶笑着和乐颜击掌，可刚把手抬起来，“轰”的一声冰块炸开，无数碎冰砸向自己，乐颜反应稍快些，一跺脚，一座冰墙突出来挡住了碎冰。就听冰墙上劈里啪啦全是碎冰击打的声音。
声音还没消，冰墙“嘭”地碎开，冲击力直接将文晶晶打飞，好在她反应也不慢，飞出河岸之前扇动翅膀停在了半空。只见又一波新的堕神，怪叫着杀了过来，而且这一波身上有黑色的铠甲，手里拿着锤斧榔头之类的重武器，打头的手里拿着一根狼牙棒，刚才应该就是这家伙击碎了冰墙，但现在已经倒在了地上，脑袋早已被斯图乐颜砍下来不知道滚到哪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