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出书房后,西尔维娅并没有立即离开,相反她顺势直接贴靠在那扇厚重的木门之上。

——并不是打算偷听或者窥视自己这具身体的“父亲”打算做些什么,只是在直面了那强大的压迫感后,西尔维娅明确地感觉到了自己需要休息,哪怕只是简单地闭眼喘息。

心脏就像是随时想要从咽喉中挤出一样,那如同擂鼓一般的跳动节奏让西尔维娅作呕,张大嘴并不能让她减缓这个冲动,她感觉恶寒正在不断地往自己身体上攀爬。

但她还需要忍耐,西尔维娅比任何人都要清楚这一点,就像是本能一般,下一秒她便抓起了脖颈间的坠饰,细长的挂坠并没有带给她任何安慰,只是当手指抵上那如同倒垂水滴的尖端时,刺痛感让她的神智重新恢复了清醒,这也原身处于紧张时最爱做的事。

因此,当西尔维娅重新从门上直起身形时,她甚至产生了一种自己还没有彻底占据这具身体的微妙想法,不过也仅仅只是一瞬而已,她脑海中残留的男性的记忆清晰地告诉了她,原本名为西尔维娅的灵魂已经彻底消散了。

而她,将作为原故事中的反派角色重新在这个世界上活下去,想到这里,西尔维娅弯下腰重新整理好了自己的裙摆,繁复的装束虽然能够表现出她诸多的美感,但经常打理却是必须的。

那轻飘飘的长裙尾部偶尔会别进靴筒与袜子间的缝隙,对于一个贵族大小姐来说,这是不能犯的错误。

也正因为如此,西尔维娅不得不通过放缓自己的步伐来减少这样的事情发生,当然,事实上她如果放空思绪,身体也会自然而然地遵照这样的方式来进行行动,这是嵌入她身体记忆中的,宛若本能般的行动模式。

以至于,西尔维娅不得不暂时压制住了自己对窗外吵闹声的好奇,尽管她现在迫切地需要一些事情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哪怕是仆从间的闲谈。

“发生什么事了吗?”

因此,当她看到花园中聚集在一起的仆人时,连带着让她感觉今天的阳光都明媚了不少,这其中或许也有着她终于离开了身后那阴森宅邸的原因,总之,当西尔维娅拉住其中一位女仆询问时,脸上已经重新恢复好了笑意。

“大...大小姐。”

然而,没有回答西尔维娅任何的问题,这个被抓住的女仆仅仅只是面色紧张地向她行了一个礼,其后支支吾吾地却是连一句话都没有说清楚,就好像是想要隐瞒什么一样。

因此,西尔维娅不得不再次将视线投向了前方,她打算重新再找一个人来问问,而刚才那名女仆显然也察觉到了这点,虽说有些蹩脚,但女仆似乎一直在扭捏地试图挡住西尔维娅的视线,这让西尔维娅成功地有了一丝怒火。

婚约的解除让自己在家族中的地位一落千丈是西尔维娅早就有所预料的事,只是她没有想到现在就连一个女仆都敢对原身进行欺负。

笃定了眼前这个女仆是在羞辱自己,西尔维娅索性放弃了对人群的查探,转而一把抓住了对方的手臂,力度之大让女仆的眼角瞬间积蓄起了泪水,而下一秒她更是贴近到了对方的耳侧。

“你该不会也和那些蠢货一样觉得我已经失势了吧?”

倒不是西尔维娅心胸过小,只是先前积蓄起来的压力与不安此刻终于找到了一个宣泄口,自然也就没有了错过的道理,相比之下,等到女仆的恐惧通过身体的颤动呈现至手臂,西尔维娅的内心总算是恢复了一丝平静。

——她并不打算对对方做些什么,从年龄上来看,这个女仆还远不到后世懂事的年纪,因此此刻听到对方鼻息间传达出来的哭腔,作为一个曾经的男人,西尔维娅觉得对方已经算是受到了惩戒。

最为关键的是,西尔维娅并没有彻底成为一个堕落贵族或是反派的打算,这样一来,她自然就没有了继续为难对方的理由。

唯独令西尔维娅意外的是,即便如此,这位看起来年纪不大的女仆依旧还是张开双臂挡在了她的面前,从对方紧咬双唇以及赤红的双眼来看,更像是已经做好了接受责罚的准备。

“你这是已经做好被鞭笞到死的准备了吗?”

刚恢复兴致的西尔维娅脸色再一次阴沉了下来,即使秉持着不要与女人一般见识的想法,她此刻还是难得地感到心底的火气被对方彻底地激发了起来,她并不喜欢对方这种没有任何理由便针对她的行为。

在西尔维娅残存的原身记忆里,原身在彻底堕入黑化之前可是从没有苛待过家族的仆从。

“就算被大小姐责罚也好,总之大小姐不能到前面去。”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内心的恐惧达到了顶峰,以至于连勇气也一并被激发了出来,挡在西尔维娅身前的女仆终于是抬高了自己的音量,将一整句话完完整整没有任何磕碰地说了出来。

虽说如此,这个女仆依旧没能向西尔维娅说明白整件事,倒是西尔维娅自己已经从人群中看出了不少的端倪,围在最前方的明显就是整座宅邸内的护卫,看他们手中不停抬高与落下的长鞭,并不像是在进行什么有趣的活动。

由此,西尔维娅倒是稍微理解起了身前女仆的作为。

“你叫什么名字?”

沉默了片刻,西尔维娅开口询问起了眼前女仆的名字。而对方就如同她所预料那般,脸上再次流露出了少许的惊慌,还没等到开口回答,甚至是西尔维娅施以惩戒,眼前的女仆倒是先咬伤了自己的下唇。

虽说忠诚度没有什么问题,但好像太过死脑筋了一点。

考虑到这点,没有等对方回答,西尔维娅便直接松开了手上的力道。

——因为是紧贴到近前努力张开的双臂,所以随着力道的消失,女仆倒是先一步放松了与下唇的角力,这个年轻的女仆总算是得以自然地抬起了双臂,而下一秒,西尔维娅却是顺着对方的臂膀将手直接滑向了对方粗糙的手掌,顺势牵了上去。

从来没有感受过自己大小姐如此亲近作为的女仆,在西尔维娅的连番折腾中,大脑终于陷入到了宕机。

反观西尔维娅,倒是在看到蔓延至女仆耳后的红晕时,再次恢复了一开始脱离阴森宅邸的好心情,趁此机会,她直接绕过了女仆阻挡,牵着对方重新以端庄的大小姐姿态迈向了人群聚集最密集的地方。

随着她的靠近,围在前方的宅邸内的仆从自发的为她散开了一条通道,这或许也是她地位还未开始下滑的体现,倒是回过神来被她牵住的女仆此刻终于又开始挣扎了起来,奈何人流组成的通道本就狭窄,西尔维娅能够感受到的只有对方手心茧痕像是挠痒一般在自己手心摩擦。

但不断传入西尔维娅耳中的,明显鞭笞肉体才会有的响动,让她很难再分心关注这些放在过去会让她雀跃的事。

“所以,她是犯了什么错吗?”

并不打算继续消费仆从们的忠诚,因此面对着同样支支吾吾,停下了手中动作却不知道如何开口的侍卫时,西尔维娅的脸上先一步泛起了一个完美的笑容,与之相对的,在侍卫的所包围的狭小空间内还倒着一个同样身着女仆裙的身影。

只是与西尔维娅牵着的还在试图挣扎出去的女仆相比,地上这个身影已经彻底没有了再起身或是动弹的力气,已经开裂的女仆装束以及裙摆透出的血迹都在说明侍卫此前并没有留手,与之相对的,在这样的情况下也能不发一言的忍耐,倒是让西尔维娅产生了不少的兴趣。

当然,伴着对方漆黑的瞳孔中无机质地望向自己,西尔维娅很快认清了对方的身份,正是此前她见到的那位从书房衣衫不整离开的女仆。

而当西尔维娅蹲下用食指紧贴住对方已经是在靠本能支撑抬起的头部时才发现,对方连唇角都已经染满了鲜血,在她看来,对方所拥有的并不像是热衷于取悦贵族的脾性。

“家主大人说,这是为了让大小姐更好地理解家训。”

而最终,支支吾吾的侍卫们还是没能向西尔维娅说清事情的缘由,倒是此前被西尔维娅一路牵扯着强行拉到了此处的女仆有些战战兢兢的将自己所知道的事情说了出来。

“我明白了。”

西尔维娅点了点头以示理解,她的情绪并没有什么起伏,内心的平静甚至让西尔维娅自己都感到害怕,但西尔维娅比任何人都清楚,这只是自己愤怒到了极致的表现,她并不能将一切都表现出来,甚至还只能尽可能地将一切情绪都重新压制下去。

现在远不到她爆发的时候,说到底,西尔维娅现阶段还只是整个家族乃至是那位“父亲”的玩物,玩物是不能表现出自己的情绪的,她所能做的只有像一个真正的淑女般微笑着面对一切。

不过,这并不代表她打算袖手旁观,且不论西尔维娅本身就无法做到这一点,在她看来,这些家族中的仆从都是她需要收拢的对象,他们的地位或许不如自己的“父亲”,但如果有他们的支持,她或许能够避免诸多情报上的不足,想到这里西尔维娅重新站起身望向了周围的侍卫,语气间带满了温柔。

“既然是为了让我理解家训,责罚做到这种地步应该已经足够了吧?接下来,真正需要施以的惩戒,我想还是由我自己亲自动手更好,作为交换,我想我或许可以将她带走,这样父亲大人应该也不会怪罪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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