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南国而言,三月阳春正是春天最青葱的季分。北方开封府的冰雪还未融化的时候,江南却是一片大好春光。此时的扬州也正是吹面不寒杨柳风的时节,烟柳弥漫,杏花春雨。
扬州城的城墙透着一种青白色,黯淡的白,坚实厚重;道路则是青石铺道,城中街道厚重的青石板经显得愈发透亮。道旁有诸多商铺,广大人民群众咸皆喜爱的勾栏瓦肆也是不少。行人商贩更是熙熙攘攘,一派繁华的盛世景象。
但是话又说得好,民不与官斗。所以,无论扬州城商业多么发达、店铺多么鳞次栉比应接不暇,最气派的地方定然是扬州府的知府衙门。正如皇帝不会想要看到底下官员的宅子气派过于王府,作为扬州城的土皇帝,知府大人想必也不会想看到底下的商人们比自己活的还要潇洒。
这些商人们也算是懂事,纷纷自发的把自家“用不到”的金银珠宝奉献给居于府衙之中的王知府。什么?你问为什么是自发的?因为觉悟不高的商人都已经被清理掉了哦。
经过这二十余年的搜刮,王知府在这富豪遍地走,巨贾多如狗的扬州也能算得上是首屈一指的富人。不过这些搜刮还是其次,他的财富最大来源便是先借用官府的力量让这些商人家破人亡,再非法的侵占他们的财产。
十几年前,他就是这样逼死了当时颇具贤名的义商陈乾华。义商如何,名满天下又如何,不听我的话,通通都要消失。没有人比商贾之城的知府大人更懂什么是民不与官斗了。
而此时的扬州气派的衙门府堂之中,云岚居于主座之上,正翻阅着当地官员的考校情况,宋义则是陪在一旁,负责专程端茶送水,不时还要呈递一些卷宗。本来这个位置是该留给府衙上常备的典史去做的,但是秦月点名要他服侍,那作为下官的他也只好照做。
而这座府衙的真正主人,王金山,王知府。现在正站在秦月对面几步处,是大气也不敢多出。开玩笑,面前的女人就算在京城也是了不起的大人物,汴京那种水深的地方跺一跺脚都会抖三抖,更谈何这区区的扬州府呢。扬州那些鼠目寸光的商人们可不懂权力的恐怖,有的时候上面人一次心情的好坏便会影响到底下人的仕途……
而此时的云岚没工夫理会这脑满肠肥的知府细腻的心理活动,她正清查
着最近扬州府官员的迁任资料。
“云大人,您看这扬州府及所辖各县所有官员的任免调动情况,可有问题?”王知府有些试探的问道。
王金山此时心里也是十分的没底,以往府衙的账目和人员的调动他从来都不去遮掩,只要钱给到位,下来明访暗查的御史总会想办法帮他圆过去。但这次不一样了,汴京城里来了这一尊大佛……幸好自己早有准备,就是不知道这小陈公子做的假文书能不能糊弄过这位御史大夫。
“条目清晰,有因有据,王大人请的主薄可有够老练。”云岚笑答道。
有问题?显然是没有的,但是云岚总有一种奇怪的直觉,她本身就多少带点以貌取人,对于这位满肚肥肠的知府天生就不甚有好感。单是看他一脸谄媚的神色就已经让人大倒胃口了。
更何况其小动作不断,三言两语间便有意图行贿的意思;当然了,作为一名正直的御史大夫,云岚自然是严词拒绝了。但是这些小动作让云岚本能的感觉到有所不对。
毕竟,若不是心虚,又怎会去行贿呢?
“先到这里吧。”云岚合上并不算多厚的卷宗,起身伸展了一下有些疲惫的腰肢。
“下官这就帮您安排筵席接风洗尘。还有,您若是没有下榻的地方,不如就住在下官在瘦西湖处的一处别院,那里景色秀美、环境幽静,实在是适合宜人居住。”(小知识:瘦西湖在现实中是清朝才有的叫法,康乾时方闻名天下)
“宋义,你意下如何?”云岚看向一直在旁边装空气的宋义。这男人就像是徐庶进了曹营一般,自打进了府衙以后一句话都没说过。
这也难怪,屑男人做了两世平头百姓,就算是这一世机缘巧合下成了丞相小姐的丈夫,本质上也对于其他的达官贵人几乎没什么交际的机会。而交好的几个人平素都够没架子的,没架子是好事,但是这也导致了他没什么在陌生的官员面前露脸发言的经验。
扬州府府衙,四舍五入也就是后世的市政府;知府,四舍五入便是市委书记。若是这是在家中与朋友交谈的话就好了,可惜并不是,这是公共场合,乍一遇到这么多人聚在一起,会紧张也不可避免。
但是总要去面对的,不是吗?人总不能当一辈子乌龟鸵鸟,一遇到事情就先往盖子里面缩,往土里钻。
“王大人盛情难却,我们实在是不好拒绝。”宋义发言道。
云岚无奈的望了他一眼,她的本意是让他出言拒绝掉王金山的邀约,按照她二人的表现来看,王金山显然是把他当做自己的面首一类的了。如果由他出口推脱掉的话,既不会驳了他的面子,也不用与其在筵席上虚与委蛇。但是这男人显然没有意会到,真是……
“但是我又想好好的逛逛扬州的街市,听说扬州的小吃也是整个江南首屈一指的。不知”宋义故做出遗憾的样子说道。这波啊这波是欲扬先抑,宋义老语文课代表了。
毕竟是屑男人大学的专业课中也是学过心理学的,哪里又不懂得胖知府和云岚的意思,只是一开始有些紧张,所以顺口就按照王知府的意思去走了。不过幸好后来改了口。
“那可真是不巧了,下官就只好祝二位玩的开心。”王知府拱手道,他肥胖的脸上也露出了遗憾的神情,与宋义不同的是,他是真的感到相当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