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茶淡饭清淡平常,穿过夜晚下的几座朱红长亭,出现在一座青山上的青石台阶蔓延至山上的竹屋脚下,伴有一株能开花的小树旁的竹屋便是苏冬落的家了。清晨能听到清脆的鸟鸣音,能听到的涓涓水流从算不得太高的青山上流下,穿过飞鸟园与数道曲折的长亭方才流入仙灵湖,这就是苏冬落最安心的时候了。比起师妹住宅要小上许多的青山竹屋只有两人,同她一起住在清淡小屋内的小苏白会陪她解解乏,除去观棋天局术,坐修玄妙功,与粗茶淡饭的时间,能陪她轻言轻语戏耍的小姑娘渐渐淡漠起来。会在苏白喝水时轻笑,练功时无情,戏耍时温柔的母亲无时无刻看着自己女儿渐渐的变化。

似乎逐渐的向她看齐了。

明明,她也不希望这个被她抚养长大的少女会变成这幅摸样的。

在紫灵宫已有数十年的大师姐与几位姐妹的来往甚少,不出竹屋十丈远的母女二人能在元宵节、中秋节看到万千灯火铺满天地间的美景,这是紫灵宫余下弟子都看不到的画面。除去与紫灵宫宫主说上几句话,今日热闹的紫灵宫,是苏冬落有史以来吐言最多的一次,也是走路最远的一次。

“明日未时,飞鸟园见。”

颇为神妙的紫灵宫大师姐走在泛着青苔的石阶上,能被称上巧夺天工的双瞳微微漾起了涟波,所有的宫阙楼阁都被席卷在涟波中混淆。苏冬落轻轻的咳嗽几声,悄然涌出嘴角的许些温热殇血默默流下,从自己胸口摸出的香巾有着一双梅花,她轻轻的擦了擦自己的嘴角喃喃一句‘这张廉价的香巾,我还……挺喜欢的’。

“明日未时,飞鸟园见。”

似乎在许久的以前,遗忘过许多记忆的脑海里也曾有过一句这样的话。

“明日卯时,相思树下。”

轻轻的飘扬在脑海回荡在心中的蜜语最为惹人陶醉,多年以前的苏冬落站在一颗被肥沃土地滋润的树下。这棵树有近三十丈的高度,能被人称为的‘相似树’有它独到的时刻,每逢五月二十,昙花一现的相思树会在临近午时生出温柔的五瓣粉花。坐落在周围的小镇对这颗拥有千年寿龄的相思树有着浓厚的感情,出生长大成人,生活在这里的人都会被这颗世外仙树看尽此生。莫说年龄花甲的老人,便是活了百年的老奶奶都是这棵树的孩子。从青年到老年,从婴孩到耄耋,这棵树从始至终都承载着他们一生的回忆。

年少时,是童年。

青年时,是情爱。

年老时,是见证。

这一年的五月二十日,是这座小镇大户人家成亲的日子,同样也是一位女子丢失了少时与情素的日子。

伴着潮湿的空气,微风轻轻扬在相思树的周围,盛开在数百丈周围的蒲公英随风轻轻摇动。静静端坐在树下的女子此刻名为,宁倾卿。身穿一身还算素白裙衫的女子眼神有着流转的千层柔水,倒映着数千万株蒲公英的眼眸是明亮的温和色,一尘不染的双眸正在憧憬世间倒映美景万千斑斓,漂亮的女子深爱着自己的生活,就如同亲和的看着这些毛茸茸的蒲公英。虽说,她身穿的素白长衫也已经沾染了一层薄薄扬尘,脸颊已经被灰尘蒙的有些发灰,头上不均匀的黏贴着准备离她而去的蒲公英,散乱的发丝已经失去了原有的光泽。但,她眼底依旧有着深藏的喜意。

她已经在这里等待了数十日有余。

学的一点武功就可以在小镇上成为他人眼中的高手,宁倾卿自幼习武,如今已有十年,比不上南海圣女的武艺高强,也没有什么能说出的天资,宁倾卿如今方才是二流高手而已。数日不吃饭不成问题,若是遇到冰雪霜降就不是她这个二流高手女子能承受的了。时至今日,她已经有些饿了,眼眶下浓浓的黑眼圈并不能遮住那双带喜的双眸,但吃不消的身体,已经无力的有些乏了。

她还在等。

寻得一人,直到白首。

她这位涉世不足善良温柔的女子对待爱情的看法也只有如此,生活开开心心就好,只要乐得逍遥自在比什么都强。自从出生在这个镇子,她也是看着这颗相思树一次次的春生新叶,冬落旧叶。携带着满满祝福的红色布条挂在相思树的低树梢上,随风飘扬在空中或许真的能如愿以偿的得到祝福。她直到现在也是这样想的,她相信这棵相思树一定会祝福她的。

天空上渐渐起了乌云,周围的微风越发沉重起来,吹得满地蒲公英轻扬。

宁倾卿看着有些阴暗的天空,有些失望说道:“起风了……”

她轻轻的理了理随风扬起的发丝,站起了许久未动的身子,稍微有些僵直的身子让她皱了皱眉。她想要离开,却不死心。视线看向远方的小镇,哪里有着炮竹的声响。未等到有情人的女子轻轻呢喃‘今天是个好日子,没人来吗……相思树要开花了’。疑惑皱眉的少女双臂抱着自己,随风摇摆的群袂轻轻作响。如果是以往的时候,今日的这里应该是小镇上所有人聚集的地方,难得一见的相思树要开花却没有任何人来,这里有些过于冷清了。

宁倾卿摇摇头,转头扭向身后,那颗硕大的相思树在风中飘扬着树叶,将欲开花的嫩芽初长成,不过多时就会绽放最美的色彩了。

少女静静的注视着,时间从卯时逐渐变为又一个午时,已经过去了数个午时,那个她要等的人还不来吗?

“又快要到了……还不来吗?”

没有失望的宁倾卿有些奇怪。

远方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跑声,嘴角露出轻笑的宁倾卿知道,又是那个家境不好的顽皮的小孩来找她了。

“卿姐姐,卿姐姐。”

“你怎么过来了?”

没有转身的宁倾卿温柔的疑问。

“卿姐姐……”

顽皮的小孩难为情的叫着。

“嗯,出什么事了吗?”

看着相思树的少女轻轻问道。

站在他身后的顽皮小孩还是一副脏兮兮的模样,除了多了许些跌跌撞撞磕碰导致的伤口。小男孩扭捏的攥着自己的衣角,原本跑来想要脱口而出的消息化为了哽咽在口中的寒心话,不久前被妈妈说教过的小男孩不得不承认一次,她母亲说的很对,他不一定能告诉面前的这位姐姐。可是,从小似乎只会被人说‘顽皮’‘淘气’,没有人会喜欢的小男孩有些筹措,如果说没有人会给他这样的人玩,那面前温柔娇弱的背影就是一个例外。就是这个他非常喜欢的背影,他似乎每一颗都能感受到温柔包裹,这是除了父爱母爱不会有人在施舍给他的温柔感。

他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这些消息,一定又会让这个美丽的姐姐感到伤心,他会不会被讨厌都是未知数。

小男孩看着背影憔悴的温柔姐姐,抿了抿嘴。

他闭上眼睛,拿出十二年积攒的所有力气,声音不大的开口说道:“卿姐姐,喜欢你的那个男人,结婚了。”

宁倾卿的身体如遭雷击。

正在这时,被少女看了许久的相思树开花了。

无心观看的少女看向身后的小男孩,淡淡的笑着开口说道:“谢谢你,我知道了。”

小男孩睁大了眼睛,身体颤颤巍巍的发抖,想开口说话的嘴巴已然是呆住的景象。

那个温柔的姐姐哭了,是带着温柔的笑容流泪的……

离开这一生再也不想见到的相思树,脸色有些苍白的宁倾卿走在小镇上已经伤了神。小镇的石板引上了绿色青苔,蒲公英落在周围的石板上,清晰可听的礼乐声让宁倾卿闻所未闻。她走着,她走着……想要消失在这片不明所以的小镇是宁倾卿此刻最想要做的事情了。曾经想要留在这里的回忆回绕在心绪间变成了苦涩的茶水,一段回忆一盏茶水,想要这样一口一口咽下去直到离开这座小镇的女子走着。

天空中乌云席卷,小镇地面的青石板上滴落一滴无根水算起,眨眼睛就已经打湿了所有的石板。在这片江南烟雨的画卷里,认为自己能普通的过完此生的少女放下了年幼无知的念头。行走在江南的小镇,穿过亭台楼榭本是一副上好的水墨画卷,如今的女子只有枯寂的一人了。

接过花甲年龄老奶奶手中的油纸伞,宁倾卿已经离开了原有的小镇约有八百里远,身上残破不堪的素白长裙在在此刻换为了一身崭新的青衣,她的脑袋却越发的沉重,本能忘记的画面随着手上蔓延的紫色静脉逐渐刻入心骨间。想要乘舟而渡的长河上泛着烟波,撑船人将自己的小舟迫近江面不再渡江,原本想要过河的念头被打消掉后回了客栈,宁倾卿坐在客栈调息。

轰然间,一把大火瞬间将客栈点燃,宁倾卿就此覆灭。

脑海中好不容易串联起来的画面到此为止,捂着两侧太阳穴的苏冬落身体紧绷,抵不过头痛的扶在一颗青石旁。眼皮逐渐沉重的大师姐抵不过头晕目眩的大脑,倒在了青石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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