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错位的骨骼关节互相摩擦发出的声响。
声音来自那躺在坝子中央少女。
那少女的下半身已经立了起来，而她的脑袋却还杵在地上。
她的双手向上笔直的伸着，像是要抓住什么东西一般，整个身体呈现出一个诡异而扭曲的N字形。
忽然，她的上半身像被压到极致的弹簧被突然松开，伴随着一股刺耳难听的“吱嘎”声，她整个鬼终于完全立了起来，满是血污的头发，如同拥有了各自的思想一般，张牙舞爪地凭空扭动。
她自动忽略了似乎还在发愣的苻子卿，血红恶毒的双眼死死盯住另一边的三个活人。
她的双手平直地伸着，指尖伸出乌黑尖锐的指甲。
无声无息，她飞速朝着那三人飘去。
“滚。”
苻子卿没有回头，站在那边仅仅轻飘飘的说了一声，没有任何情感波动。
飘在半空中的跳楼鬼，身躯瞬间被挤压破碎，碎块再碎，最终化为颗粒，在还未来得及飘落之前，彻底消散。
这一切也无声无息。
那边原本和刘寒争吵得不可开交的萧雨，忽然打了个冷战。
她神经兮兮地四下张望。
“萧雨你干嘛？”
刘寒皱眉看着萧雨。
刘悦则是紧张地拉拉萧雨的衣袖，声音微微哆嗦着：
“萧雨，你发现什么了吗？”
她也环视四周，目光落在那锈迹斑斑的槐香苑铁栏门上，感觉似乎有寒冰从自己背上滑过。
心理防线被瞬间击溃，泪水开始在眼眶打转儿，哭喊道：
“萧雨，哥，我们回去吧！明天...明天正午再来，呜呜......”
刘寒赶忙抱住了自己的妹妹，安慰道：
“小悦别怕！哥在这儿呢！”
说着声音加大，故意冲着槐香苑的门口吼道：
“来来来！里面的女鬼且出来与爷大战三百回合！可得让你好好尝尝，爷那珍藏十七年的精纯童子尿！”
“哥！”
刘悦跺跺脚，从刘寒怀中挣脱出来，想起自己在哥哥与好友面前失了态，此刻一张小圆脸由白转红。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萧雨狠狠瞪了刘寒一眼，转而向刘悦道歉：
“对不起刘悦！”
“没事了!没事了！”
刘悦赶忙摆摆手。
而一旁的刘寒显然专门喜欢跟萧雨抬杠，冷笑道：
“我怎么胡说八道了？鬼片里可都是这么演的！”
“哼！死者为大！而且这里曾经住的还是我们的学姐，就算有人意外身死，那也不是你能拿来调笑的！”
萧雨此刻神情分外凝重，每说一个字都是捶打在大鼓上一般，掷地有声：
“请你对她们保有基本的尊重！”
“我...”
刘寒说不出话来了，他和萧雨从小吵到大，知道此刻的萧雨是真的生气了。
“哥！给萧雨道歉！”
刘悦难得严厉地瞪着刘寒。
刘寒倒也识趣，立马九十度弯腰道歉，诚意十足。
萧雨撇撇嘴，没接受，却也没拒绝。
刘悦见状，突然把三人的手握在了一起，开心道：
“我宣布，刘寒与萧雨，此刻起正式和好，今后友好相处，永不争吵！”
两个当事人触电般，同时飞速收手，异口同声：
“不可能！”
两人一惊，又同时瞪住对方。
“哼！”
撇过头，萧雨不断擦手，像是碰过了什么脏东西。
“喝！还挺香！”
刘寒故意闻了闻手，气得萧雨立马就要冲上去拼命。
刘悦挡在两人中间，废好大劲儿才好歹是拦了下来。
“好了！好了！还打不打扫了？”
“你不怕了？”
刘寒与萧雨又是同时问到。
不过他们都没注意，正奇怪于刘悦突然的态度转变。
“哦，刚才还觉得有些阴冷，现在又没这种感觉了，所以我...我不怕了...”
刘悦看向萧雨，又突然怂了几分，语气渐渐不自信。
萧雨望向槐香苑的大门。
萧雨回想起方才突然的阴冷，那股阴冷却转瞬即逝，而后却感到一股莫名的心安。
于是萧雨给了刘悦一个坚定的眼神，点头道：
“嗯！那我们开始吧！”
萧雨率先走向宿舍大门，手中的扫帚指向离宿舍较远的阶梯口：
“刘悦，你去扫那边吧。”
显然，她还是很照顾刘悦这个胆小丫头的感受。
“嗯！”
刘悦点点头，拿着清洁用具走向阶梯口，偷偷拍了拍胸口，明显松了口气。
萧雨没搭理刘寒，刘寒也不去触霉头，也去阶梯口那边帮自己的妹妹。
......
苻子卿跟在萧雨身后。
方才萧雨那番义正言辞的言论，苻子卿听到了。
这丫头很像哥哥。
这让苻子卿心里多少有了一丝丝的宽慰。
说起来，当年父母与哥哥都来过这边，哥哥来得最频繁，来调查她的案子。
她出现在他们面前，他们也没看见她。
那时候都不曾如此失望......
今天却是有些情绪过激了。
二十年不长，却又太长。
她还是当年模样，他们却越来越老。
她在害怕。
.......
“等等！”
苻子卿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感叹道：
“这太阳后劲儿还挺大！”
苻子卿使劲摇头，把伤感的情绪甩掉。
“可恶啊！少了个借眼珠子的银行了！”
......
回过神，苻子卿看到，萧雨走到宿舍门之前后，没有立刻开始打扫。
她在盯着那挂在铁栏上的铜锁看。
似乎没太看清楚，萧雨凑近了看。
苻子卿也跟上去，看看萧雨，又看看铜锁。
“得想个办法把这锁弄掉...”
萧雨在自言自语。
“姑姑...”
“嗯？！”
“等着我！”
“啊？！”
萧雨举起小拳头，像在给自己打气。
当然，她并没有听到苻子卿下意识发出的声音。
回过头，萧雨开始打扫了。
愣了片刻，苻子卿突然意识到，这个丫头好像是打算来查案的？
不过，这都二十年了，当年都没查出什么有用的线索，如今哪里还查得出？
要知道，身为刑警的哥哥也已经十几年没来过了。
“傻丫头！”
苻子卿轻笑，做出拍了拍萧雨脑袋的动作。
萧雨并没有任何感觉，埋头扫着地。
苻子卿笑容依旧，然后飘回到槐树上，看着下面三个孩子忙碌着。
......
起风了。
五月傍晚的风，带着落日的余温与清甜的槐香。
有个女鬼，轻轻晃起了脚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