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可道也,非恒道也。名可名也,非恒名也。无名,万物之始也;有名,万物之母也。故恒无欲也,以观其眇;恒有欲也,以观其所徼。

是精神决定物质,还是物质决定意识,千百年来,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是故弄玄虚,还是大道箴言,早已无从考究。

他从桥的那边来。

一步一步,黑色是主旋律。

桥下沸腾的岩浆在翻滚,显然不愿意他就这么过桥。

即使对岸的花海红艳艳地摇曳得正欢,对他的到来表示出了极为热烈的欢迎。

翻滚的岩浆中伸出了一只只手掌——

没有血肉,仅是白骨而已。

是啊,仅是白骨而已。

这些白骨没有被岩浆的高温熔化,还能在某种不知名的“力”作用下产生运动。

不知道它们中有没有牛顿。

这些手掌抓住了他的脚踝。

他似乎并不在意,依然迈步往前走着——只是步伐慢了不少。

被拖动的“手掌”们开始向上攀爬,如同顺着老树生长的藤蔓。

光洁的头骨从岩浆中冒出,随后便是一对对漆黑空洞的眼窝。

再然后呢?

胸腔,腰骨,臀骨,腿,足……

抱歉,这些都看不到了。

“抱歉”,他是这么说的。

也不知道是说给谁听,也许是这一具具白骨,也许是更深处的什么……谁知道呢?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

手里殷红的长枪微微一震,湮没的粉末重新投入了咆哮中的岩浆。

白骨源源,周而复始。

桥下血海翻腾,桥上一片死寂。

他就这样过了桥。

彼岸的花海无叶。

千万株红色的花,找不到一片叶子。

这些花儿组成了一幅巨大的笑脸——俯视的话。

有的人失足苦海,有的人笑着笑着,成了花海中的一小株。

他在花海中迷失——或许吧。

本没有路,走着走着,才明白路在脚下。

一步上青天,一步坠深渊。

红色的曼珠沙华开始疯长,妆成但有一树高。

他突然想念他的酒。

那样仙气弥漫的佳酿,他只在鹿台上喝过。那时他年少不懂事,云雾里空羡鸳鸯,浓情蜜意,倒被人撒了满嘴狗粮。

琴瑟埙笙中,乐师的眸间悲伤,手中曲调全是喜乐安康。

可是那酒,确是香醇浓烈,世间若有瑶池宴,玉琼仙酿莫逾此。

哦,那不是他。

是谁的记忆呢?

或者——

他是谁?

他于是停下了脚步。

疯长的曼珠沙华很快将他淹没。

花开了,红如血。

在千万朵花中,他想起了一个人。

一个颦笑动人的女子。

那人好似一朵木槿花,朝开暮落。

他希望她永不凋零。

曼珠沙华的中心地带,赤红的龙一闪而没。

花谢了,飘若尘。

漫天的花瓣在盘旋,最后化作一个绝美的女子,缓缓落在他的身前。

一袭紫裙,一缕白纱,清香袅袅,倩影幽幽。

他盯着女子的脸庞良久,才轻轻说了句:“好久不见。”

他以为他会暴怒,他以为他会……可其实,他只是觉得疲惫。

“再会……还是,别了。”

他深深看了“她”一眼。

“她”又复作漫天的花瓣。

一切终是虚幻。

手里的长枪狠狠地插入了地面,脚下的裂纹如同崩塌的多米诺骨牌一般不断蔓延。

她应该还在家里等他吧。

也是啊,她还没有亲眼看见他死,怎么能一直待在这儿呢。

与他一同坠落的,是放眼望不尽的曼珠沙华。

路西法在混沌黑暗中堕落了七天七夜,他不知道自己坠落了多久。

在无尽的黑暗中,红色的曼珠沙华早已消失不见。

他张开了双臂,仰躺着任由自己不停下坠。

耳畔没有风声。

眼前没有光亮。

某一刻,世界有了光。

王权自光伊始,于黑暗中消亡。

灯火阑珊中他窥见王的宝座。

两排水晶灯柱通往的王座上,是一双冰冷到极致的眸子,俊美的容颜仿佛在寒冰中冻结了千年时光。

是谁封印了亘古的存在,又是怎样的恶趣味才会设下这简单的解封之法。

又或者……

从来就没有什么解封之法,只是封印的期限已至,仅此而已。

这里便是下坠的尽头,路西法终究完成了堕天。

束缚着王的漆黑锁链在一寸寸崩碎,狂暴的气息在暴风雨来临之前默默酝酿。

“蝼蚁。”

中性的声音传过大殿,如同神灵的叹息。

“第七重封印,解放。”

低声的呢喃,与王的声音重叠。

黑袍下七道暗红色的光芒冲出,却是些晦涩难明的古老字符,字符交错出一道道纹路,最后伴随着如发条启动般的一声轻响,在空中碎裂消散。

神灵九封,不封天地,不封他人,只封自身。

眼睛里的红色在慢慢褪散。

不同于充满不详与杀戮的赤色眼瞳,新生的湛蓝色双眸,如同晶莹的蓝宝石。

他露出了微笑。

那笑容似在嘲讽,又似乎是发自心底的兴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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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婉咬着手指。

今天是周五。

“婉儿?婉儿?!”

“啊,抱歉!我刚刚在想点事情……”

直到汪月调大了音量,还伸出手在林婉面前晃了晃,林婉才回过神来。

察觉到林婉似乎真有心事,原本滔滔不绝讲着八卦的汪月自觉无趣,索性喝了口水,然后从课桌里拿出了本言情小说,就此与外界隔离。

也许每一个青春期的小女生,书包里都会有那么一本钟爱的言情小说,渴望着遇见自己的言承旭或者直树。

林婉看了眼身边安安静静看着书的柳婵儿,又回头看了看角落里某个空荡荡的座位。

昨天柳婵儿没来,今天他没来,该说不愧是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的人吗?

林婉昨天做了场噩梦。

她梦见了一具白骨,用一把巨大的镰刀,刺穿了她的心脏。

然后,梦里她好像还见到了那个人的背影。

熟悉的黑色,熟悉的身形。

今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床边的衣物上全是血。

林婉不记得自己昨晚是如何浑浑噩噩地走回家的了,但是她也明白了一件事——

这不是梦。

她似乎……又被黑袍人救了。

身上意外地没有留下任何的疤痕,可是隐约间,林婉觉得自己的身体似乎发生了某种变化,具体是什么她也说不上来,就好像……

好像对什么东西,有了特殊的感应。

这是一种很微妙的感受,闭上眼仔细去感应时,却又什么都没有。

林婉试着说服自己,这仅仅是她受到惊吓后产生的错觉,可是这错觉却又如同卡在气管的饭粒一样,摸不着看不见,可你偏偏能感觉到它的存在。

不明白。

“林轻尘那家伙居然没来学校?”

林婉忍不住朝柳婵儿问道。

“不知道呢。”

柳婵儿显得很平静,左手撑着太阳穴看书,连头都没有抬一下。

也是……

我为什么要管那家伙啊?

林婉甩了甩小脑袋,将莫名的情绪甩到了另一个次元,然后……

然后无聊地趴在课桌上,渐渐眯起了眼睛。

高中生的日常生活,也不是每一天都过得很有意义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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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过去多长时间了?

手机压根就没有带。

衣衫褴褛的林轻尘,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在大街上,像是一个乞丐。

有个五六岁的孩子跑到林轻尘的面前,往他手里塞了一个硬币。

林轻尘不知道该感动还是生气,嘴角艰难地挤出一抹笑容:“……谢谢。”

笑得却比哭还难看。

那孩子以为自己做了件好事,欢天喜地地蹦走了。

回家的路上林轻尘稍稍遮了下脸。

好不容易回到家,柳婵儿正斜躺在沙发上看电视。

大厅墙上挂的时钟指针指向一点三刻,现在是白天。

也就是说,今天不用上课。

已经离开家这么多天了么?

林轻尘开门在玄关换鞋,然后进的大厅,她不可能完全没听见。

即便如此,一直到林轻尘走上了楼梯,柳婵儿的眼睛都没有离开过电视机屏幕。

林轻尘摇了摇头,也没有打扰她的意思。

在林轻尘身影彻底消失在楼梯口的最后一秒,柳婵儿回头看了他一眼。

脸上无喜无悲,眼睛里也读不出什么色彩。

“哗啦——”

林轻尘用冷水冲洗着全身每一个毛孔。

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表达着酸痛。

重新把自己清理得像个少年郎后,用毛巾胡乱地擦着未干的头发,林轻尘拿起手机,亮起的锁屏壁纸上清楚地标明了日期:

2119.10.01,星期二。

七天的超长假期,开始了。

林轻尘不喜欢假期,因为……

有些人喜欢学校,是因为学校里有想见的人,可是林轻尘不一样。

他只是纯粹地觉得放假过于无聊,甚至还不如在学校里观察形形色色的沙雕有趣。

想好好睡一觉,但是,肚子饿了。

下楼时柳婵儿依然在看电视。

不过这次居然不是古装言情剧,甚至连言情剧都不是。

“狼哥,对不起,我不能再和你在一起了。”

“苍天啊!为什么?我们明明彼此相爱,为什么不能在一起?!”

“因为……我们终究不是一个物种啊,你是狼,我是羊,我们在一起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那又怎样?就算我们之间存在着生殖隔离,马和驴结合能够生出骡子,狮子和老虎能够产下狮虎兽,只要我们真心相爱,一定会发生奇迹的,孩子名我都想好了,就叫ta……”

变成了言情动画片。

林轻尘甚至想象到了一脸娇羞的母羊模样。

“我打算做鸡蛋面,你要不要?”

在厨房忙活的林轻尘抬头朝柳婵儿问了句。

“嗯。”

得亏林轻尘耳朵尖,不然肯定没听见柳婵儿这小小的一声回答。

她……什么也没问自己啊。

也许,自己其实是多余的吧。

林轻尘:“对了,这几天我没上课,你有帮我和老班请假吗?”

柳婵儿:“没。”

林轻尘眨着眼睛。

这次的鸡蛋面,做得好像比以往难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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