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着一个可爱的婴儿，年轻的女孩站在病房门外。
婴儿瞪着圆圆的眼睛。幼小的她并不能理解已经发生的事情。脑中最后的记忆，或许是轿车被撞上时巨大的冲击感。
病房内的一男一女，已经永远地闭上了眼睛。此时的空气本该是静谧的，却偏偏有许多聒噪的人徘徊在门外。
“你们说怎么办？”一个女人尖着嗓子说道。
一旁的丈夫掏出纸巾擦擦汗，“别吵了，发生这种事谁也不能预料。眼下如何安置小千才是要紧的。”
女人别过头，轻声说：“反正咱们的宝宝也刚出生，房贷还等着我们俩还，你看着办吧。”
这其中的意义不言自明。
婴儿的伯父与伯母，似乎无意接下这个摊子。
旁边，一众亲戚朋友也在窃窃私语。
*
女孩抱着婴儿，坐到一旁的长椅上。女孩是婴儿的姑姑，彼时尚是一个大学生。
看着婴儿圆圆的脸蛋，叫人心生无限爱意。小姑将脸凑近婴儿的耳边，轻声地说着悄悄话。
“小千，小千，乖啊，不要害怕。”
其实女孩的身心早已处在崩溃边缘。姐姐与姐夫双双遇难，侄女成为孤儿，自己却帮不上任何忙。更让人绝望的是，本应该负起责任的大哥大嫂，却无意收容这个可怜的孩子。
“对不起啊，姑姑连自己的生活都不能左右呢。”女孩苦笑着说道。
此时已是傍晚，余晖斜照进医院的走廊，照在女孩的婴儿的身上。
一众亲戚朋友则是聚在阴暗的角落，商谈着什么。
“大倪，孩子还太小了，不管怎么说你得担起责任。”一位朋友指着伯父说。
尚在襁褓里的小千，怎么看都太可怜了。没人能回到几个小时前来阻止这场悲剧，肇事的司机也已经逃逸，眼下事情的焦点都集中在这个孩子身上。
“你最好赶紧想个办法，如果你还当小千是侄女的话。”女孩冷冷地抛出这么一句话。
“小妹，你这是什么话，我当然会负责的！”伯父显然有些愠怒。一旁的伯母暗中白了女孩一眼。
有关婴儿的安置问题，依旧被讨论了几个小时。最后，一位远房亲戚说，自己与一家福利院的院长熟识。伯母像是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般，“要收费吗？一年多少？”
听到这，女孩下意识抱紧了怀中的婴儿。
“公办的福利院，当然是不要收费的，只需要手续齐全。”
伯母紧缩的眉头这才舒展开来。她喜笑颜开地从女孩怀中抱过婴儿，用脸贴着婴儿的脸颊，“小千，我就说我们不会不管你的！”
【虚伪。】
女孩在心里看不起这个女人，尽管她是自己的大嫂。
“我看这是个好办法，还没有给任何人添麻烦，就这么定了。”伯父的话语掷地有声，仿佛这个婴儿的余生已经被他宣判。
“没有给任何人添麻烦”，这句话令在场的许多人送了一口气，却令女孩的心感到刺痛。
仿佛襁褓中的不是一个活生生的婴儿，而是一块烫手的山芋。
*
夜幕已至，亲戚朋友们已经回去，开始了各自的周末生活。
女孩还留在医院中。双眼无神地看着急救病房，又低下头去。
二哥与二嫂的遗体已经被送走了。
“小妹，你把小千带回你的公寓，我晚上把奶粉和衣服送来，你好好照顾。福利院这几天就会派人来接孩子。”
大哥的话语犹然在耳，刺痛她的神经。
“小妹，辛苦了。”
猛然，一个声音在她背后响起。女孩站起身，发现走廊的尽头站着一位护士。
这位护士是婴儿的姨妈，在这家医院工作。
“是小千的姨妈啊，不好意思，失态了。”女孩擦了擦眼角的泪水。
姨妈缓缓地走到她身边，接过了婴儿。这时，女孩才感觉到手臂的酸痛。
“事情我都了解了，白天没能抽出身来看一下，真的抱歉。”
“您不用和我道歉，只是这个孩子……”
女孩说不出话来，眨着眼睛，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泪水。
“这我也听说了。”姨妈将手搭在女孩的肩上，安慰道，“没事，一切都会好起来。”
孩子的姨妈白天无法抽身，姨父则是在国外工作，因此白天也没有亲戚通知他们。
“还有，你不要记恨你的大哥大嫂。他们，也有难处。”
女孩再也忍不住了，嚎啕大哭起来。
在一天之间经历了丧失亲人的事，又眼见亲戚们丑恶的嘴脸。
“小千……小千她……太可怜了……”
“我知道，我知道。如果你有能力的话，一定会抚养这个侄女的。”姨妈走到窗边，“这孩子确实太可怜了。”
姨妈的心底，已经做好一个打算。
“我会收养小千。”
姨妈的话语，令女孩怔住了。
看着眼前这位女人坚毅的面孔，她知道这不是一句玩笑话。
“我已经和你大哥联系过了，他没有什么意见。”
姨妈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她的脸上也有着清晰的泪痕。
白天，正在岗位上工作的她，突然接到妹妹出车祸的消息。
晴天霹雳。
然而她很快接受了这个事实。
泪流满面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
午后，姨妈坐在庭院中晒着太阳，一边翻阅着一本影集。
周末，姨妈难得在家休假，小千也推掉了摄影协会的活动，待在家里陪伴她。
“姨妈，姨父今年什么时候回来啊？”为姨妈梳着头发的小千冷不丁问道。
“他啊，他可是个大忙人呢，今年估计又得到过年才能回家了。”尽管是责备的语气，姨妈的眼神中却流露出爱意。她正翻阅的这本影集上，刊登着丈夫历年来的作品，其中的不少甚至获得过大奖。
做摄影师的姨父，一直是小千最崇拜的人。受到他的影响，小千在很小时就对摄影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等姨父回来，我要再向他讨教一些经验。”
姨妈看着外甥女认真的表情，一种复杂的心情油然而生，像是疼爱、心酸、无奈、欣慰的结合体。
【这孩子的父母如果在世，一定会很开心吧。】
“小千，你姑姑昨晚给你带了件外套，你过会儿试试吧。”
“好的，姨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