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刻，叶未白猛地用力，伸手握住了少女的手。

赵明明悬在半空，抬起头，惊恐地看向叶未白。

叶未白在她的瞳孔中看到了自己——赫然是赵明明。

这一次，他居然是化身为了赵明明。

叶未白笑着，“果然如此，差点被摆了一道。”

如果刚才我真得动手杀死了赵明明，那么，接下来，我就会作为赵明明陷入循环中吧。这个【世界】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如果我顶替了赵明明的位置，接下来又会发生什么呢？

叶未白想着，用力将少女拉了上来。

赵明明的脚一落地就瘫软在了地上，脸上还带着临死之前的恐惧。

叶未白低头看着她，他忽然开始解开自己的衣服。

少女茫然地望着另一个自己。

“看的时候，我就很想知道了，为什么你总是穿着一件宽大的衣服。”叶未白解开了“自己”的校服，下面是一件普通的白色棉质单衣，裹着纤细的身体。

掀开这件衣服，就能看到赵明明的肌肤，但是叶未白停下了动作。因为即使不掀开衣服，他也能感觉到，那不停传来的疼痛感，仿佛一直有人在拿着锤子钉着钉子，钉在他的身上。

世界的波动，正事无巨细地反映在了少女的身上。

叶未白蹲下来，与少女平视，轻声道，“很痛吧？不用否认，既然此刻我就是你，我自然能感受到那种痛楚。”

“为什么——”赵明明看着他，眼中流露出绝望，“为什么就是不能放过我？”

“为什么呢？可能我还是想要试图去拯救些什么东西吧？”

“你要拯救什么！关我什么事情！”少女的双手开始握拳，刺甲刺入掌心的肉，刺出鲜血，“我不需要——不需要你的拯救！”

“不需要么？”

“不需要！我很好！”少女斩钉截铁地回答，“你又知道些什么东西，在这里自诩为救世主！我根本就不需要你的拯救！”

叶未白只是平静地说道，“你说谎。”

“我没有！我过得很好！只要能维持这个世界的平稳！我就很好！”

“你说谎。”

“你——你知道些什么！你凭什么擅自为我决定人生！我想怎样就怎样，我就是愿意——”少女的声音渐渐扬起。

“愿意什么——？愿意不停杀死‘自己’？”叶未白脸上流露出古怪的表情，终于刺出了致命的那一剑，“还是不停地被‘自己’杀死？——还在假装自己活了下来？”

“你——”仿佛被闪电劈中，少女的瞳孔骤然缩小成点状，流露出了无比惊恐的神情，她喉咙中发出近乎呻吟的声音，“你——你究竟是什么东西——你凭什么在这里胡说八道！”

“不是么？有什么东西装载你的心中，让你连死亡都不畏惧。不就是这份虚假的生存感么？”

叶未白重复了上百次的剧情，并不只是试图与赵明明对话，同时也在观察。观察她到底是在杀死‘自己’，还是在被自己‘杀死’。观察她在被杀死之后，到底发生了怎样的变化。

为什么每一次的对话，赵明明一直在强调“我”这个字眼？

“不就是因为这是让你不至于崩溃的底线么？”叶未白盯着她，缓缓地抛出了一个问题，“赵明明，死了无数次的你，究竟还剩下些什么？”

“我——我——我就是我！我杀死了她们，我活了下来，一直活到了现在！”

“不对吧。”叶未白脸上展现出了近乎残忍的笑容，他伸出手抓起了她的胳膊，撸起她的袖子，露出洁白无瑕的肌肤，“这里的伤口呢？”

“别——”

叶未白无视了少女那哀求的眼神，一字一顿道，“是来不及加上么？这样不就暴露了你其实早就不是你了么？你啊，从来不曾摆脱命运，一直都在被替换掉，只是记忆被扭曲了。你们是如何区分彼此的，是靠编号么？你的编号是多少？”

少女露出了仿佛溺水的痛苦表情，她想要捂住耳朵，却被叶未白抓住了双臂。

“赵明明，我想你也早就明白了，你其实早就死了。你为了逃避这种不停死亡的痛苦，将‘被杀死’的记忆替换为‘杀死别人’，如此一来，你就至少还保留了起码的‘自我认同感’——虽然这不过是虚假的记忆。”

“放过我吧。求求你了！”赵明明哭泣着哀求道，“不要说了，我不想知道这些。你就不能放过我么？”

“不行。”叶未白面无表情，“我厌恶。厌恶这种——‘虚假的自我牺牲’。”

当叶未白说着这句话的时候，是非常自然而然的，但是当他将所有的字眼都脱口而出后，一种非常复杂的情绪油然而生。

他像是打开了什么无形的开关，怔在了原地，过了好久才反应过来。

闪电劈开迷雾，照亮了真实。

“你原来是……我。拿掉了所谓的【有趣】，【自我牺牲】的大义不再凛然，一切行动的合法性也轰然崩塌，只剩下【设定】般的‘不计较’付出……”叶未白笑着站了起来，笑容中带着苦涩，“镜子碎片的寓意原来是这样么？”

蓦然，他转过身来。

身后站着一位大概八九岁的短发小女孩。

叶未白记得她的名字，桃凛，在这个故事中是作为英语老师的女儿而出现。

可叶未白同样知道她的神名，他缓缓说道，“战神绯红？”

小女孩点头，“白哥哥，好久不见。其实我是不愿意以这种姿态与你见面的，作为人类出现在你的面前实在是太危险了，很容易就会被看出来种种蛛丝马迹。但是——”

叶未白接过了话，“但是【玩偶】擅作主张让我变成了赵明明，试图让我永远陷入循环中，但是却反而被我察觉，导致如今你陷入了进退维谷的局面？”

她一怔，笑着点头，“不愧是白哥哥。诚然。如果赵明明不自杀，世界不发生崩溃，我是无法展现神力的。只是我很好奇，你能看出来我的身份并不奇怪，毕竟我身上属于战神的气息实在是太强烈了，可是你是如何分辨【玩偶】爱丽丝的？”

“如果说你们的身份都有迹可循，那么，所有超出日常生活的存在无非都是神力的演化罢了。”他说，“叶小箜、桃凛是神，这无缘无故的、充满恶意的【规则】当然也是神力的演化，排除掉其他选项，最符合的当然是以操纵他人为乐的【玩偶】。”

“排除法么。”桃凛道，“但是希望白哥哥不要生气。空也好，我也好，玩偶也好，在【世界】之外是如何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们在这里，其实都是为了白哥哥你。”

“为了我。”

“是的，所以……接下来也请不要怪我。”话音未落，雷鸣声炸响在天台，绯红的火焰自桃凛身上爆发。

红色的残影撕裂虚空，小女孩瞬间逼近了叶未白，狂风从后追赶而来，轰向叶未白。他根本来不及反应，就感觉到身体失去了控制，下一瞬间，等他反应过来，就看到赵明明被扔出了天台。

被他叶未白给扔出了天台。

……

……

PS：久违的双更。靠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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