辉尔蒂垂下目光，手上的污渍似乎有生命般的跃动着，向指尖蔓延过去。就仿佛7年前，因为用力挖掘泥土而被污浊了的双手再次重现了一般。

曾经的画面在她眼前一幕幕闪过。

她蹲在禅香村中，泥土被一层层的翻开，露出一个个破损的金属齿轮。

这就是她奉命寻找的东西，一堆废弃的金属齿轮。小心翼翼的把这些齿轮装进了特质的箱子中，带回本部。

为什么要带回去？没有被告知原因。

她是一名新人类，只需要完成任务就好。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让人类继续在这末世中延续下去而存在的。

包括这些齿轮。

包括收集齿轮的原因。

……也包括她的无知。

……

这些普通的齿轮，几乎是随处都能看到的东西。而现在，却拥有了不得不被回收的价值。

有点耐人寻味。

似乎新人类也是这样，被量产到随处可见的身体部件，拼装成人形后就自动背负起延续人类的使命。然后履行这个使命直到死亡。

没人会问为什么要履行这个使命。

就如同没人会问为什么要被创造出来一样。

……

只是偶尔，会有一丝迷茫。

迷茫天空为什么总是白色的……

迷茫月亮是什么形状……

迷茫为什么他们会有男女之别……

……

不知道答案。也不需要答案。

因为【迷茫】只是一种精神污渍，只需要报告给【清洁者组织】就可以被清理掉。

申请清理精神污渍是他们的义务，就如同【让人类继续延续下去】也是他们的义务一样。

「也许这次任务后，自己需要再一次向清洁者组织申请清理了。」

看着盒子里的齿轮，辉尔蒂思绪逐渐混乱起来。原本理所当然的任务，现在却变得完全不能理解。

她用力摇了摇头，试图让思绪恢复过来。同时也决定回去就申请清理程序。

【怎么了，辉尔蒂？魂谱出现问题了吗？】

辉蝶姐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同时脚步声也在逐渐靠近。

【不，我没事。辉蝶姐姐，不用担心。】

辉蝶的声音瞬间就抚平了辉尔蒂混乱的思绪。她停止摇头，将双手插入土中再次刨了起来。

【是辉蝶队长。】

脚步声停下了，冰冷的口气中略带着一丝无奈。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辉蝶的声音每次都能抚平她心中所有的迷茫。但是她一点都不讨厌这种感觉。也没有向清洁者报告这种情况的打算。

嘴角勾起一丝笑意，辉尔蒂刨土的双手更有力了。

然后，在一层层土的下面，一双少年的手、被她刨了出来。

……

记忆到这里就断了。

辉尔蒂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因为她在那次任务之后，就申请了精神污渍清理。所以这之后的记忆，都随着那次清理一起消失了吧。

目光从自己的指尖收起，重新投向面前略有不安的少年。

【齿轮……？】

【……你都还记得呀。】

编号173轻轻舒了口气，然后把两根食指缠在一起。

【约定的东西我已经做好了。下次我带来给你听。如果，你愿意的话……】

少年的声音和他的目光一样越来越低，偷偷向上游移的眼神在碰到辉尔蒂询问的目光时瞬间就垂回到地面上。

他迷茫了，而且是非常巨大的迷茫。如果是辉尔蒂出现这么巨大的迷茫，那么她必须申请精神污渍清理程序，而且要至少申请3次。

但编号173不同，他是无效者。没有申请的资格。

因此，无法独自处理这股迷茫情绪的他只能选择将情绪全部释放向辉尔蒂，希望对方能给与解答。

只是经过精神污渍清理的辉尔蒂已经完全想不起有关编号173的事情了。她所能做的，只能通过观察现在的编号173来做出仅有的一些反应。

【如果我们之间有过约定的话，那我会遵守。但也只是仅此而已。】

【……啊，嗯。】

虽然得到了解答。编号173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轻点一下头，感觉自己连抬眼看向对方的力气都没有了。

……

……

……

30分钟后，辉尔蒂回到了中央区，总部大楼前的广场上。

这里平时就来来往往的有不少人利用，而今天人更多了。清洁者组织的成员把守在广场的各个角落，拦住来来往往的新人类们挨个做着精神检测。

到处都是不耐烦的叫骂声，清洁者的成员们都粗暴的拉扯着被检测的新人类。如果检测通过，就骂骂咧咧的将其推走。而如果检测不通过，就会被带强行离广场。

过程中几乎完全无视新人类的反应，就好像他们检测的不是人类，而是木偶一样。

辉尔蒂完全看不懂这片喧闹，她不明白为什么明明检测通过了，清洁者们却很不高兴。反而明明检测没通过，清洁者们却反而一个个笑个不停。

正在她愣在广场边缘、努力思索这一切的时候。一个声音叫住了她。

【辉尔蒂？连你也被要求来参加检测了吗？】

循声望去，是艾蕾娜。和辉尔蒂聊天最多的一个女孩儿。也许这就是好朋友吧，辉尔蒂经常这么想。

【艾蕾娜，这是怎么回事？】

【听说精神清理标准又被提高了。我刚才正在进行魂驱武装的调整作业，突然就被清洁者的人给带到这了。】

艾蕾娜的工作是负责战斗成员的武器修整。虽然比不上辉尔蒂，但在九宫之中也属于高职位人员。

【虽然比不上辉尔蒂你，但我也是A职级。以往只要我不主动申请精神检测，除了一年一度的标准检修之外，我是不需要参加任何检测的。但这一次，连我都必须要参加了。】

艾蕾娜叹了口气，同时双手摸着自己的胳膊，脸上露出迷茫来。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这次做检测的清洁者们总是摸来摸去的。难道我的身体面外也有精神污渍吗？】

【……我也不知道。但如果清洁者说要这么做，那我们听他们的就好了。】

辉尔蒂理所当然的回答。对于他们来说，从后方大本营来的清洁者们就代表了后方大本营的意志。他们只需要遵循就好了。不管原因是什么，最终目标肯定是【为了让人类继续延续下去】，这一点毋庸置疑。

【还有哦，当我检测通过的时候。给我做检测的清洁者特别的失望，不断的说「可惜这么大、手感这么好的胸了。」我不明白这和大小有什么关系，不都可以在驱动调整箱中随意调整大小的吗？】

艾蕾娜十分的不解，双手托着自己的胸，脸上迷茫的神色越发的浓重了。

【哇哦！我发现了一个极品货色！】

正在两人交谈之际，一个男性的声音传了过来。

接着，两名穿着清洁者制服的男人向辉尔蒂两人走了过来。在辉尔蒂的身边站住，充满渴望的目光直勾勾的盯着辉尔蒂的面容。

【太好看了，眼睛水灵灵，鼻尖也那么小巧。还有嘴唇，也太粉嫩了！我以前竟然对着这么棒的尤物视若无睹的给她们检测了十几年？感谢马尔斯大人，给我取回了情 .欲之感。】

男人一边激动的说着话，一边伸手沿着辉尔蒂的胳膊向上摸去，在捏到她纤俏的肩膀后，连呼吸都急促起来。

辉尔蒂莫名其妙的看着男人，她不理解对方正在做什么。也不明白对方为什么呼吸突然变粗起来。成为新人类的他们，其实根本不需要呼吸。但为了不失去人类的本质，还是安装了呼吸系统。

【这个女人，是我的，我要了。】

说着，男人就拉起辉尔蒂的手，准备带她去做精神污渍检测。

而辉尔蒂也没有任何反对的意思，因为对方代表了后方大本营的意志，代表了人类延续的最终目的。她本来就是为了这个目的而存在的，所以根本不会做任何违背这个目的的事情。

但，她不做，不代表别人不会做。

【等一下。】

一个有些冰冷却异常悦耳的女声传进了辉尔蒂和男人的耳中。

两人循声望去，一名金色长发、白色短裙的少女缓步走来。

随着她的靠近，男人的眼睛也越瞪越大，甚至一时间连呼吸都忘记了。此时，他脑中只剩下一个念头——无论如何也不能放走这个绝世尤物！

双腿修长，身材均称高挑的辉蝶走到了男子面前，将一脸迷茫的辉尔蒂拉回到自己身边，轻轻摸着她的头，目光完全无视男人。

【辉尔蒂是我的专属通讯员，S职级。你们没有权利检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