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里斯默默地坐了起来，静静看着教堂中发生在眨眼之间的异变，为首的男人在造成威慑以后收起火铳，对教堂里的所有人喊道：“都给我凑到角落里边站好！”

与此同时，几名身材壮硕的男人横笑着走进门来，一边走着一边掀翻了地面上的长椅和祈祷台，人们连忙抱着头躲在了角落里，空气里甚至已经隐约响起了低微的哭泣声。

“德林叔叔，乌萨克叔叔——”夏洛克呢喃着护卫的名字，作势就要站起身冲过去，但她却发现自己的手腕被什么东西拉住了，回过头，莫里斯表情冷漠地看着她，夏洛克一边试着挣脱一边问道，“你做什么？”

“小声点，或者干脆别说话，”莫里斯皱了皱眉，微微用力把夏洛克拉进自己怀里，搂着她的肩膀，沉默地看着这些歹徒，他知道，自己所期待的答案，马上就要出现了。

夏洛克被迫缩进他的怀里，将额头抵在莫里斯的胸前，鼻腔里一时间被这男人身上淡淡的香气所充斥，那是混合着洗发水和男孩气味的古怪味道，但并不让人讨厌，她本想让莫里斯赶快松开手好去查看两位叔叔的伤势，可现在却仿佛又有点不舍，而且明明是危险至极的情况，这个男孩却令她感觉到了相当程度的安心和可靠。

“现在你出去也于事无补，等到警视厅的人来了再说，”莫里斯搂着夏洛克，轻声地安抚道，“那两位大叔不是也要保护你吗？别让自己陷入危险啊。”

怀里的女孩在沉默一下之后，不情不愿地传来了几句支支吾吾的闷哼。

真是个乖孩子。

莫里斯抬起眼，在这十几个人之间细细观察起来，终于，站在边缘的一个蒙面男人引起了他的注意，虽然用黑头巾蒙住了下半张脸，但那双笑里藏刀的眼睛莫里斯可记得清清楚楚，尤其是对方跪在地上求饶的时候，那副真诚的模样可实在令他难以忘怀。

“果然这件事里有秘密啊。”他这么想着，抱着夏洛克的手微微用力，后者不明所以，只能勉强放松身子，任由自己和莫里斯贴得更紧。

“喂！那边那对情侣！”一个男人震声喊道，他一边走过来一边掏出刀子，雪亮的刃锋倒映出他满是刀疤的脸，“看来要是不见点血总会有人不听话对吧？”

“抱歉，抱歉！对不起！！”莫里斯连忙一脸惶恐地抓住怀里的女孩，语气呜咽地说，“我们这就去，对不起！”

他的动作很快，几乎是男人靠过来准备挥动刀子的一瞬间就抓着夏洛克的手跑到了角落，抱着头蹲了下去，莫里斯还特意低下头，免得蒙面的那位看到自己的这张脸。

男人愣了一下，因为他感觉这少年的动作是不是也太快了些？他有些犹豫，可就在这时，为首的男人见教堂里再也没有了任何一个安然的信徒，于是开始大声地说道：“轮亥在上，大家好，如你们所见，我等是一伙强盗，他人的名字你们无需多问，只需要记得我——敬神者卡乌多斯！那么现在能否请你们告诉我，本座教堂里最值钱的东西在哪里呢？”

蒙面的男人不断将视线扫向四周，看起来警惕得不得了，却又像是仗着人多准备寻仇。

卡乌多斯发现自己话音落下以后居然没有任何人回应，于是动作夸张地皱了皱眉，继续说道：“我的朋友们，我们皆为轮亥的信徒，为何你们不愿与我分享这宝贵的秘密？那样……连皇帝都垂涎的宝贝？”

莫里斯愣了一下，而不远处的神父闻言，表情顿时变得骇然起来。

男孩捂脸，心想诺尔斯大爷你怎么这么菜，这不就是相当于直接告诉他“宾果~答对了，太君请往这边走~”吗？

“哟，看样子我们的神父大人有些不净呢？”果不其然，卡乌多斯笑着走过来，把神父拉起，紧接着猛地掏出腰间的火铳塞到了老人的嘴里，他眼神锋锐而狰狞地看着神父，轻声地说，“乖乖告诉我，这样你还能捡回一条小命，以轮亥的名义。”

神父被再度推倒在地上，他吃力地坐起身子，眼里满是惊恐，却又咬着牙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又在撒谎？”卡乌多斯的双眼顿时被狂怒所充斥，“就你也配成为近神之人！？”

神父没有说话，只是胸膛不停起伏，大口地呼吸着。

夏洛克咬着嘴唇，莫里斯见状，只是默默地握住了她的小手。

“呃啊，呃啊，”卡乌多斯揉着头发哀嚎道，“看样子你这混球是宁愿死也不打算说了……”

就在众人松下一口气的时候，卡乌多斯的嘴角却微微上扬起来：“那就，换个问法吧。”

他竖起火铳，猛地从人堆里揪出来一名年迈的修女，后者的身子看起来已经很衰弱了，被他这么用力一拽仿佛全身的骨头就要散了架一样。

神父的瞳孔瞬间缩小：“你要做什么？！”

“做我最爱做的事，向轮亥献上祭品，”卡乌多斯狂笑着，将火铳对准了老嬷嬷的脑袋，“诸神最爱祭品，不是吗？那几个肮脏的圣徒，不也每年都会接受来自人间帝国的上供？”

他说着，表情却有些陶醉了：“真好啊，圣徒，明明只是运气好投胎投对了地方罢了，却能衣食无忧，每年还能从每个国家里得到最年轻漂亮的女孩选进后宫……真棒啊！”

卡乌多斯忽然癫狂起来：“告诉我！不净的近神者！那样宝贝在哪里？否则这里的所有人，我都会挨个用火药打爆他们的头！”

老嬷嬷在极度的惊吓中已经开始翻起了白眼，这么年迈的老妪怎么可能经得起这种折腾？神父悲哀地看着她，无能地发出一声悲鸣：“安丽娜朋友……”

他不经意间将视线投向莫里斯，莫里斯看到了，那是绝望中的内疚，却又带着一丝凄然的期盼。

可神父又很快地回过头，因为他知道这是教堂的事，绝不能让其他人牵扯进来。

一时间整个教堂都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在等待神父的回答，这位老人此时就像头上悬挂着达摩克利斯之剑一般，每一步选择都有可能使这柄剑落下，造成不可估计的灾难。

冷汗浸湿了他的额发，从下巴滴落在凌乱的领子上，他的嘴唇微微颤抖起来，终于，他合上了眼睛——

“我，还是不……”

“我的名字是夏洛克·斯图亚特，”在莫里斯诧异的视线之下，女孩缓缓站起，面对着教堂里所有人的视线，毫不畏惧，声音高昂而雄然地说道，“乃是卢娜公国如今，唯一的皇室血脉传承者，以公主的名义，我命令你放开那位虔诚的修女。”

整个教堂，顿时彻底没了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