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嚏!”
林轻尘打了个喷嚏。
他感冒了——
并不仅仅是他。
早餐煎了两个荷包蛋,再泡上两杯牛奶。
坐在餐桌对面的柳婵儿不时地用纸巾擦着鼻子。
“我今天有点事,中午就不给你做饭了,你随便吃点吧?要是钱不够了,再跟我说。”
“钱不够了。”
柳婵儿面无表情地伸出了手。
“……”
算了。
林轻尘把昨天赢的五百元现金交到了柳婵儿手上。
反正他今天出去就是为了挣钱,不差这五百。
“明天早上吃鸡蛋搭配豆浆吧。”
林轻尘在玄关换鞋子的时候,身后传来柳婵儿冰冷的声音。
林轻尘:“……就算鸡蛋豆浆一起食用也吃不死人的,大部分食物搭配在一起会中毒的说法都是谣言。”
林轻尘拉上了大门。
她还是太单纯了点。
右颈靠锁骨的地方贴了块创可贴,某只小汪咬的。
现在回想起来,当时贴的可真紧——
柔软滚烫的娇躯,还有淡淡的香味。
柳婵儿不用香水,这点林轻尘是知道的。
兴许处子体香是真的存在的吧。
等今天忙完了,回家的时候给她带点感冒药——
家里备存的似乎吃完了。
…………
镖局,古时又称镖行,做着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勾当。
随着时代的变迁,镖局也在发展,现今和从前已大不相同。
破旧的LED灯牌匾挂在外头,下面进出的人少得可怜。
死鬼馆。
其实是因为LED灯老化,部分线路故障才会导致不熟悉的人一眼会看错店名,它真正的名字其实是:
葬魂馆。
这是一家酒馆,位于星悦县的某处地下通道之内。
外面的装修实在不怎么样,除去大门和门上的LED灯牌匾,其余的就是粉刷成黑色的墙,连扇窗户都没有。
也因此从外面根本无法看见里面的情况。
没有人会想要进去——普通的人。
但是这里却是镖师们接镖的地方。
小到护送财物,大到杀人放火,只要你肯出钱,总有人愿意接。
这就是现代镖局。
不论善恶,只谈利益,能者自取,死生由命。
这里是游离在尘世与超凡间的灰色地带。
黑袍人进了酒馆,照旧找了个角落坐下,一边喝着自己随身携带的娃哈哈,一边扫视着酒馆西侧的那堵墙。
那墙上有个布告栏,上面贴着各式各样的委托。
ta不爱喝酒。
这家酒馆里从冰岛雪花到伏特加威士忌什么酒都有,但就是没有酒以外的任何饮料。
酒馆的主人是这里的看板娘,年龄未知,兴许是单身。
因为黑袍人从来没见到过她身边站着别的男人。
没人知道她长得什么样,可是所有见过她的人都认为她是个绝世美人儿——
她总是穿着一身黑色印花露胸旗袍,纤腰长腿翘臀酥胸全都被衬得淋漓尽致。
发髻高盘玉簪横插,烟萝萦绕花香满衣。
脸?
不知道。
诱人的黑纱下,玉颜似隐似现。
但是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
那双眼睛里有一汪春水,两朵蔷薇。
珍珠琥珀,宝石星辰怕也不能及。
此刻酒馆里的人很少,三三两两的客人,分坐在不同的区域,没有人想和别的人去搭话。
那边的面具人自顾自地喝着酒,这头的刀疤男在闭目养神。
镖师们是来挣钱的,不是来交友的。
黑袍人的娃哈哈很快见底了。
ta上前揭了一张委托单,然后径直往外走。
路过吧台的时候,看板娘少见地主动开口了:“小女子有桩私人委托,不知公子可感兴趣?”
黑袍人身形微微一滞,半晌才用沙哑的嗓音缓缓说道:“老板娘好眼力。”
他从未在葬魂馆露过脸开过口。
也不知道老板娘是如何看出他的性别的。
“不过在下对杀人放火的事不感兴趣。”
“那可真是可惜了,”老板娘眼波流转间竟有一种动人心魄的美,“弟弟可是姐姐这实力最强的镖师。”
她连年龄都看出来了?
“姐姐谬赞了,小弟担当不起。”
既然老板娘有意拉近关系,黑袍人也不好不给面子。
“若是弟弟愿意帮姐姐了,就打这个电话号码。”老板娘递给黑袍人一张名片,然后凑近黑袍人耳旁,隔着黑袍吐气如兰,“报酬一定会令弟弟满意~”
浓烈的花香扑鼻而来,令人飘飘乎如登云端,眼前仿佛有一个绝世仙子踏凌波而来,霓裳拂袖间花瓣飞舞。
好厉害!
黑袍人心中一凛。
佛家有禅音,可令人静心忘尘,高僧一声佛号,便可使得屠夫弃刀向佛。
妖家有魅惑之术,一颦一笑,一言一行,裙下之臣言听计从。
葬魂馆的老板娘果然不是省油的灯,这女人光是声音就能惑人心神。
黑袍人再看她时,那双眼睛竟愈发地璀璨明亮。
眼前场景突变,似乎正置身于一潭仙池,云雾缭绕间,有一仙女缓缓褪去身上薄纱,玉足轻点池水,荡起层层涟漪。
黑袍人眼中红芒一闪,双目一闭一睁,眼前又变成了那眉眼盈盈的老板娘。
“有机会再来拜访姐姐,在下先行告辞。”
黑袍人深吸了一口气,拱了拱手,转身出了葬魂馆。
老板娘意味深长地看着黑袍人离去的背影,伸出纤长的食指轻点薄唇,狭长的丹凤眼微微眯起。
————————————————
“你要的全拿走 把回忆化成空 不要在乎感受 体面的有所保留 说过的话当赠品附送”
手机铃声响起来的时候,林轻尘正走在回家的路上。
陌生的电话号码。
心里认定是推销电话,林轻尘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在某些方面,他是个很有耐心的人。
一般遇到推销电话,他都会点开接听,然后礼貌地和对方说声“谢谢不用了”再挂断。
可是这次他猜错了。
打电话给他的人他认识,甚至声音可以说是非常熟悉,一开口他就听出来是谁了。
“是林轻尘吗?”
声音轻柔如羽,一如林轻尘第一次认识她的时候。
“我说你怎么又来烦——”到嘴的话被林轻尘生生咽了回去,林轻尘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尽量使声音听起来很平静,“林大小姐,你怎么会有我的电话号码?有什么事么?”
电话那边沉默了会儿,才回应道:“我问婵儿要的。方便见个面吗?我在清明路的女仆咖啡厅。”
清明路。
离林轻尘家大概四五公里。
据说这条道名已经存在上百年了,林轻尘不知道它为什么会叫清明路,名字是挺晦气的,但是林轻尘每次去那里时,心里都会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好像那里有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没有。
挂了电话,林轻尘还是答应了林婉去碰面。
他发现自己好像对没心机的女孩子有点缺乏抵抗力。
又或者,其实他也不是那么讨厌林婉。
毕竟长得好看的女孩子总是容易被原谅,何况林婉也没有做什么大的错事——
至少她从来没有触及林轻尘的底线。
林轻尘开始在公交车站等公交了。
林轻尘上公交车了。
林轻尘刷公交卡了。
林轻尘坐在公交车的车座上了。
林轻尘让座给了新上公交车的大爷。
林轻尘到站了。
林轻尘下了公交车。
其实生活很多时候,就像小学生的日记一样平淡无奇。
林轻尘喜欢这样的生活。
每次坐车或是走路的时候,戴着耳机听着歌,什么也不用想,也可以什么都想,胡思乱想都行。
evol。
女仆咖啡厅的店名。
林轻尘很快就在一个靠窗的位置发现了一道靓丽的倩影。
她正托着下巴看着窗外,神情竟然少见地染上了几分忧郁。
有件事林轻尘一直都没想明白。
到底是长得好看的女孩子都有一双美丽的眼睛,还是因为有一双美丽的眼睛所以才会让人觉得长得好看?
她的眼睛里有星星,一闪一闪的。
“林婉?”
林轻尘伸出手在林婉面前晃了晃。
“嗯?你来了啊。”
林婉将视线从窗外移回,对林轻尘微微一笑。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林婉的左侧脸上,乌黑的发丝好像染上了一层金黄,白皙的脸蛋愈发显得柔和。
她将耳边的长发轻轻撩到耳后,露出一小片雪白的脖颈。
着一袭白色的雪纺长裙,整个人清纯如莲。
林轻尘发了一小会呆,才“嗯啊”一声在林婉对面坐下了。
刚刚她的语气和表情是不是有点不对?
就像是和认识了很久的老朋友说话一样。
其实他和林婉也认识一年多了。
正常来说,本来就该是这个样子的吧。
只是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两个人之间就变得很不对路子。
“我其实就想问问你,关于我两次被绑架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林婉舀了一小勺芒果布丁送入口中,幸福地眯起了眼。
“你被绑架了两次?”林轻尘诧异地睁大了眼睛,“我就听说过一次,那次你不是还在学校里找救命恩人来着么?”
“你觉得奶茶店和咖啡厅怎么样?”
林婉突然问了一句让林轻尘摸不着头脑的话。
林轻尘眨了眨眼睛:“……好喝?”
“是很悠闲啦。”林婉摆出一副你真笨的神情,“光是坐在这儿喝奶茶,就可以度过一下午。”
林轻尘:“……so?”
林婉沉默了会儿。
“林轻尘你知道么,人越是悠闲的时候,就越会觉得孤独。”
“……”
“每次我一个人坐在这里的时候,看着窗外来来往往的行人,总会想,要是我对面坐着谁就好了。坐着谁的话,我只需要看着他就好了。”
“……我是不是不该在这里坐下?”
“或许吧。”林婉将视线投向了窗外,眼神变得有些黯淡,“我……真的很感激他,我也真的很想见见他。”
“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林轻尘垂下了眼眸。
他不喜欢看见林婉忧郁的样子。
“那好吧。
我会用自己的方式,找出真相。”
林婉说得很认真,眼神也很坚定。
这让林轻尘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
可是林轻尘内心有点想笑。
用自己的方式?你?
如果林婉能靠自己找出真相,他林轻尘从此就跟她姓。
“客人要点什么?”
旁边突然响起的清冷女声,令林轻尘微微一呆。
转过头看的时候,是一个穿着女仆装的大胸长腿黑长直妹子,可惜这个妹子身材虽然极好,脸部却被长发遮的严严实实。
“蒋……雯?”
这腿,这长发,这声音,尤其是这胸,不会错的。
因为它实在是又大又圆。
她在这里打工吗?
“……客人要点什么?”
长腿大胸女仆的右手攥紧了自己的裙角。
蒋雯在这里打工,这个讯息好像挺有用的。
林轻尘意识到,自己似乎找到了突破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