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如死亡般寂静,残明的月色幽幽的撒入空荡荡的客厅中,好似深秋的晚霜,凝结着让人不堪禁受的寒意。客厅的两旁,数扇大落地窗洞开着,夜风从其间卷入,撩起窗边的绸帘,带着阴浅的呼啸声,倍显阴森与诡异。

暗红的地毯从一边三四米高的红木大门随着大落地窗的走向一路延伸,最终被一张巨大的扶手椅压断在了客厅的最深处。

扶手椅上,一个被黑色斗篷裹挟着的人影。黑色面罩遮住了他的脸,隐隐露出一双忧郁而充满怜爱的瞳。

“首领哥哥,你看巧姐姐教我折的青蛙漂亮不!!”一个六七岁左右的小男孩坐在那人的膝上,兴高采烈地举起一只幽蓝色的纸青蛙递给了黑衣人。

黑衣人接过那只幽蓝色的纸青蛙,在月色的照耀下,纸青蛙隐现着如深夜大海般神秘的光泽。

他轻轻摸了摸男孩的头,眼睛微微眯起,似在微笑着,“小扶,我来教你折千纸鹤好吗?”

男孩兴奋地点了点头。

黑衣人的眼睛重新一眯,他从男孩膝上的彩纸中抽出一张,开始细致地折叠起来,“你看,这里啊……”

红木门被推开,一个穿着黑色的无袖西装和白色衬衫少年走进屋来,残破的光影溅射在他的脸上,隐约勾勒出他五官的轮廓,“首领,游回来了……”少年在距离黑衣人三米处停下了脚步。

黑衣人似乎没有注意到对方一般,依旧自顾自的折着手中的千纸鹤。

“他受了伤……”少年并不介意,依旧异常镇静地望着对方,“星正在给他疗伤。游告诉我,禁也来了……”

“禁吗??”黑衣人微微沉吟,手中折纸的动作停留了片刻,便又重新折叠起来,不时还指导着男孩折千纸鹤时应该注意的相应事项。

“辉,你出去一下,哥哥有话要跟首领说……”

“可是……”男孩望着黑衣人手中的纸鹤,似有些不舍。

“没事的,巧姐姐折的一定更好……”黑衣人将尚未完全折好的纸鹤递给了男孩,“去找巧姐姐教你吧!”

“嗯!”男孩接过纸鹤,抱了抱黑衣人,随后便朝大门口跑去,“哥哥,你看我折的青蛙漂亮吧!”男孩将手中的青蛙递给了少年,少年却只是应付似的在手里玩弄了一下,便扔回给了男孩。

“哥哥真无趣~~”男孩朝着少年做了个鬼脸,便跑出了大门。

“首领也有弟弟妹妹吗?”少年一边目送着男孩离开,一边头也不回的问道。

“不……”他摇了摇头,“我没有你那样的福气……”黑衣人走到了巨大的落地窗前,夜风飞入,微撩起他额前杂乱的刘海,“所以,你要珍惜这个福气啊……”

“我总觉首领似乎有弟弟妹妹……”

黑衣人微微一怔,转而回过头来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从你看小扶的眼神……我相信,只有拥有弟弟妹妹的人,才会有那样的眼神……”

“那样的眼神??”

少年摇了摇头,“我说不清……”

黑衣人重新转过头去,双目直视着窗外。月色流到了他的脸上,惨白得吓人,“别说这个了,禁来了,看来我得亲自出马……”

“不用,只要把小辉带过去,禁就是一个废物……”

“不可以。”黑衣人的语气出人意料的坚决,“你知道你面对的是谁吗?是十六支队!!是林悠煦和安景吾!!他们的实力,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吧!!你把小扶带去……”

“首领,你也许搞错了。辉是我的弟弟,我自然会照顾好他。”少年毫不客气地打断了对方的话语,“不劳您费心了……”

“……”黑衣人瞪大了眼睛注视着少年,似有诧异,过了一会儿,他的眼角重新眯起,“不错,我的确不应该费心……你自己看着办吧,总之……我要活着的禁,还有……”黑衣人的眯起的眼睛中闪过一丝杀意,“所有与会成员的命……”

……

星河酒店矗立于临州市的中心地带,实质上是五栋大楼的组合体,主楼处于五栋大楼的最中间,是一栋仅有十层楼高的建筑,但却仅依靠高度达二十层楼的钢制支架所支撑,从而与分布于其东南西北四侧的四栋三十层楼高的辅楼所持平,甚至还要略高出一头。并依靠四条布置于四侧的强化玻璃所制成的过道而与各个辅建筑相衔接。所有建筑都由钴蓝色的强化玻璃所覆盖,从高空俯瞰,整个酒店成一个正十字形,因为独特的建筑风格且曾是临州王氏受封诸侯之时的宴会场所,因而算得上是临州市的地标性建筑。

“临州的地标性建筑吗?”闪动着海蓝色光芒的星河酒店从望远镜的视镜中离开,望远镜拿离开后,天台上的昏暗灯光映衬出一张少年的脸,身穿无袖西装和白色衬衫的少年,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富家贵族子弟的模样,微翘嘴角显出不屑,少年微微撇过头,像身后的同伴询问道,“觉得怎么样?”

“如果你是请我去吃饭肯定不错,可惜却是叫我们去杀人。”一个身穿运动服的少年,体格健硕的如同一头棕熊,全然一副孔武有力的模样,说起话来,肥胖的双颊抖动着,很是有趣。

“呵,不用这样一幅悲天悯人的模样,锐。”西装少年脱下了上身的无袖西装,舒展了一下筋骨,“已经习惯了不是吗?”少年的脸上划过了一线不易察觉的悲哀。

“哥哥……”一边的扶轻轻拉了拉少年的衣服,少年朝他笑了笑,随即转过头,静静的注视着不远处的星河酒店,“现在就看你们的了,炼,蝶……”

星河酒店一号楼主楼入口,两个身着黑色西装的青年正在无趣地闲聊着。

“哎,好好的一个假日就这么泡汤了……”其中一个光头青年点燃了一支烟,吐了几个烟圈过后,口无遮拦地抱怨道,“我真搞不懂,为什么我们这些普通人要跟着这群名以上是小孩子,实际上却是怪物的家伙一起起哄啊!”

另一个人提醒道,“嘘!声音低一点儿,小心被听见了!”

“已经听到了……”

“副、副队长!”

安景吾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两人的面前,一脸迷人的笑意。

寂静……

“砰!砰!”

“唔……”守在门口的两个青年同时倒地,头上出现了各一个似在闪光的肿块。

“……你干什么啊美女……”安景吾望了一眼倒在地上的两人,又回头望着导致这一惨剧的罪魁。

“被骂作怪物我可忍不了!”说话的是一个身材高挑少女,身穿米黄色晚礼服,头发被一条樱红色蕾丝束在脑后,只留下了两条长长的鬓发飘散在两边。美得如仙女一般。

当然,要撇开粗鲁的行为不看的话,楚诗烟的确和仙女有的一拼。

站在楚诗烟身后的林悠煦无语地望着楚诗烟的施暴,他其实一直想问为什么楚诗烟的暴力倾向如此严重,但是思来想去,他还是不想拿自己的性命来开玩笑。

此刻的林悠煦也换上了和楚诗烟晚礼服相配黑色燕尾服,“景吾,为什么我们要换上这样的衣服。”他很不自在地扯了扯身后的衣摆。

“是为了掩人耳目吧!”楚诗烟轻轻转了一个身,“哈,这件衣服和我很配呢!”

安景吾笑着走进了玻璃质地的通道,他朝着一边的光洁玻璃中的镜像整了整自己的领结,“一切……”他整了整自己刘海,随后朝着镜中的自己伸出食指,指着镜像的脸,“都在我的掌握中哦!”

““““……””””

在场的其他四人顿时感到失去了基本的语言能力。

楚诗烟来到了安景吾身后,见安景吾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寒毛有些颤立,“我说……你是在装帅吗?”

“哪有?”安景吾放下手,回过身来,朝着楚诗烟笑道,“需要装吗?我本来就很帅啊!”

““““……””””

无视完全失去语言能力的四人,安景吾开始朝另一端的主楼走去,“别放任何陌生人进来!”他对倒在地上的两人提醒道。

“放心!”那个光头青年从地上爬起身来,很是自信地朝着安景吾进了一个礼,“我们一定不会放任何陌生人进去的!即使是一只苍蝇也别想进去。”

也就在说话间,安景吾已经走到了另一端主楼的接口,推开了那扇装饰有鎏金龙纹的红木大门。

“!!”安景吾的脸上划过一丝诧异,“恩,很好!”他转过脸来,朝着那个青年点了点头,“问题是……”他用右手支开掩合着的右半部分的大门,“他是怎么进来的?”

“喂!你是!!”就在光头的青年要拔枪的那一刻……

“砰!!!”

“唔……”还没来得及把枪**,光头的青年便呜咽着含恨重新倒在了地上。

把对方击倒在地后,楚诗烟朝着过道另一头的大门望去,随后用中指和大拇指夹住额头,低首摇头道,“不是跟你说了穿一件漂亮一点的晚礼服来的嘛!”

“没关系没关系啦!!”安景吾身边那个穿着初中部校服的人毫不在意地朝着楚诗烟挥手道,“我说过了,我天生丽质嘛!”

“……你是谁?”安景吾问道。

“我啊!”那人的唇角挤出笑意,“我叫楚诗云……楚诗烟是我姐哦!”

“诶~~~”安景吾望向楚诗烟,在得到了确定的答案后,又重新转望向了楚诗云,“没想到……”目光又一次看向了楚诗烟,“没想到你还有一个妹妹啊!”

““……””

那一刻,楚诗烟和林悠煦似乎听到了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

那是可怜的纯真少年的自尊心……

……

“疼疼疼~~!!!!!!!!!”楚诗云一把推开捏着自己脸不断拉扯着的安景吾,不满道,“用错误行为来验证错误猜测的人本身就是一个很大的错误!!”

“啊,抱歉抱歉!”安景吾很是尴尬地挠着自己的头,“主要你和你姐姐实在是太像了!所以下意识地就把你当做女孩子了,哈哈哈哈……”

“……那你怎么没下意识地把她当做是男孩子……”

“要有这么漂亮的男孩子世上不知道有多少男孩子做GAY(同性恋)了……”林悠煦站起身来,走到一边的窗户前。此刻的他正站在星河酒店主楼的最高处,也就是这次会议的召开点,星河酒店最顶层的高级会议厅,此刻的会议厅已经非常热闹了,因为还没开始正式会议,大家三三两两的闲谈着,但大部分却都是外国人,非常流利地操着一口让楚诗烟恨不得成为聋子的英语。林悠煦不知为什么,总觉得这次会议的有些异常,然而他并没有太在意,而是从顶部略微向外侧倾斜的窗户向外望去,欣赏着临州入夜时分好似光带一般交错流动着的夜景。

“诶~~~你刚才夸我漂亮了啊!!”

“……有吗?”林悠煦有意识地把“吗”字的尾音拖长。

“没有吗??”楚诗烟学着林悠煦的样子同样将“吗”字拖长。

“哦。”林悠煦转过身,望向窗外。“我忘了。”

“……”

“啪啪!!”安景吾拍了两下手,将几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自己身上,他转过身大致的瞥了一眼到场的人士,“人差不多齐了,会议可能要开始了!现在来安排一下人员分配吧!”他转而问向楚诗云,“你是契约者吗?”

“嗯。”

“也是,如果不是契约者你姐姐也不会放心把你拖到这么危险的地方来。”

“不好意思,你说错了。”楚诗烟伸出左手食指,配合着自己的头晃动起来,“我之所以把这个小鬼拖过来,是因为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了,还可以把他拖下水。”她眼睛斜视着楚诗云,带着寒芒。“如果他不是契约者,在被叫过来之前估计早就被我干了……”

““……””

除了楚诗云依旧是一脸坦然的笑外,安景吾和林悠煦已经是想不到什么言辞来回应眼前这个家伙了。

林悠煦问到,“带来的20个人是怎么分配的。”

“每个辅楼通往主楼过道的入口处有两个,禁那里放了两个。剩下的都布置在我们这一层了。”

“才20个人,还都是普通人,真有些麻烦呢!!”林悠煦似有些无奈,他整了整不合身的晚礼服。

安景吾轻拍着林悠煦肩膀安慰道,“别急,当地的公安系统也会派些人来,分住在各个辅楼。那些在在这里的四个人怎么安排?”

“你和小烟在大厅里守着,我和小云去外面看着。”林悠煦转身正打算离去,但又似乎想到什么似的,“对了,到底为什么要我们穿晚礼服啊?”他很不舒服地扯着衣摆,“动起手来一点儿也不方便。”

“你没发现……”安景吾坐在会议大厅后排的座位上,翘起了二郎腿,“我穿晚礼服的时候帅气程度可以提高好几十个百分点吗?”

“““……”””三人瞬间石化……

林悠煦下意识朝主席台望去,发现已经基本已经坐满了,“!!”他的眼中掠过诧异,“为什么……”

“我们出去守着吧悠煦学长,这里就交给老姐和小受学长他们好了。”

“你、你叫我什么?”

楚诗云看了看笑到几近趴在地上的楚诗烟,又看了看脸上微笑依旧,却不知为何闪过杀意的安景吾,一脸无辜道,“你不是叫小受吗?”

“楚诗烟!!!!!!”

“说实话而已,干嘛那么生气!!”

……

“我们走吧!”在重新审视了一眼与会成员后,林悠煦将目光投向扯着楚诗烟马尾,而又被对方捏着脸的安景吾,他的眉头皱起。

安景吾似也注意到林悠煦在注视着他,先是一愣,然后便松开了抓着楚诗烟马尾的右手,朝着林悠煦了那由点点绿色组成的契印,“一切……”右手又重新握紧,“都在我的掌握中哦……”

安景吾的脸上那迷人的笑意因楚诗烟的**而变形,唯有那祖母绿的双瞳中,之前的自信依旧。

……

“倒霉啊!倒霉!!”守在一号楼的光头揉着被连续连续捶打了两次的头顶,被捶出的肿块似乎叠加了,光头对着窗户看着头上的伤,他甚至产生了肿块正在像红灯一样发光的幻觉,“!!”镜子中突然出现了一张少女的脸,在黑暗的夜景下,少女绿色的双瞳如绿宝石一般耀,一头夺目的金发好似通过高科技拉成的金丝一般微微晃动着,让人想起了少时童话故事中海的女儿的美人鱼形象,“唔,真被捶晕了!竟然出现了这样的幻觉!”他奋力地晃着头,还不住地拍打着自己的脑门。

“再拍可就真傻了哦!”一个甜甜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光头一愣,缓慢的转过身来。

一个留着金色卷发的少女,年纪大概和楚诗烟相当,高中生模样。一条不长的橙黄色吊带连衣裙下露出的一双纤纤玉腿美得让人沉醉。而女孩的右手则牵着一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穿着长衫长裤,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男孩有着一张娇美如女子的脸,特别是那双深色的双瞳,给人以特别深刻的印象,说是倾国倾城恐也不为过。

“美、美女诶!”

“喂,拜托!”另一个守卫站起身来,一把拖住了光头的手臂,“拜托别流口水了……”

“啊……”光头擦了擦嘴,突然恢复了正经模样,严肃道,“对不起小姐,今天酒店的主楼不对外开放。”

“这样啊!”少女有些失望,她望了一眼身边的小男孩,“本来还想和我弟弟一起去参观一下主楼的,真是可惜啊!是不是,小炼。”少女对男孩笑了笑,男孩却依然是毫无表情,只是小幅度的点了点头。

男孩用左手玩弄着右手腕上的金属手链,

女孩笑着往身后退了几步。

“喂,小朋友,你姐姐准备回去咯,你要是不跟着的话,可就要被扔掉了哦!”光头打趣道。

男孩的表情就像是用铁片打造的一半,看不见丝毫的表情,男孩摘下手链,握在了右手之中,他抬起头,眼中闪出杀意,二人面面相觑,随后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小朋友,你演的还真是像呢!!”

“是啊!去演小反派绝对适合!!”光头朝着男孩竖起了大拇指。

“白痴……”男孩白了两人一眼,右手掌缓缓张开,原本的金属链却变成了一个液态状的球体,悬浮男孩的手掌中。

““!!””

又是一次吃惊地对视,二人同时拔出了藏在胸口的手枪,对准了男孩。

“不好意思啦小朋友!”光头份外认真地朝着男孩咧开嘴,手中的手枪发出了“啪嗒”的子弹上膛声,“现在请你把手中的那个东西扔到地上,然后举起手来就行了!”

男孩轻松的玩弄着右手中的金属球,液态的金属球也随着男孩的手指而变化成各式各样的形状,随后,金属球被抛离了男孩手中,却在距地面还有三十公分处悬浮住。

“喂,你手不要抖啊!!”光头见同伴持枪的手正在颤抖着,急忙斥责道,可是还没斥责完,他便也惊恐的发现,自己持枪的手也在不断颤动着,“不对,不是手在抖……”光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随后又看向男孩,眼中充满了惊恐,“枪在动!!”

悬浮的金属球忽然开始飞速旋转起来,从乒乓球大小变成了网球大小,随后伴随着“呼呼”两声,两个门卫的枪随之离开他们的手中。被吸入了愈发变大的金属球内。

金属球重新变成了乒乓球大小,重新回到了男孩的手掌中,男孩冰冷的嘴角轻微抽动着,两片刀片从金属球内飞出,在一瞬间便切断了警卫的气管和颈部大动脉,甚至没来及呼喊,脸部也依旧保持着之前惊异的神态,两人便靠着墙面滑坐在了地上,选择了永久的沉默。

鲜血沿着他们身后的墙壁躺下,不断朝男孩漫延而来。

“砰!”金属球突然变成了两块巨大的铁片,成未闭合的准“V”切入了男孩双脚旁的地面。将男孩和两个被杀的警卫隔离了开来,而原本朝着男孩双脚漫来的血液也随之改变流动趋势,反淌向了两边。

“呵,还是那么有洁癖呢!”金发女孩推开了通向主楼过道的大门。

男孩没有说什么,双手轻轻从两旁的铁片上掠过,随后双手的手指都戴上了铁制的戒指。

“炼,你为什么要杀人呢!”

“不知道……”

“??”

两人在完全透明的长廊中行走着,两边透明的玻璃窗不时有夜景的流光闪过。

那个叫“炼”的男孩费力地推开长廊尽头的大门,指着一边的电梯道,“电梯在那里……”

“那你怕死吗?”

炼双手插兜,目送着少女走进电梯,在少女目光的追问下,他才被迫点了点头。

“还有一点我不明白,炼。”就在电梯闭合前,少女追问道,“一个习惯杀人的人,还会怕死吗?”

“不想死……”

“??”

男孩冷如铁的脸上突然闪出一丝笑意,不知为何带着一份与年龄不符的老成,好似饱经沧桑的老者一般,让人心疼。

“只有活下去,才能杀人……”电梯门开始闭合,“而杀人……”电梯门完全闭合,男孩望着电梯金属外门上的自己的镜像,“也是为了活下去……”

电梯门关上,空荡的电梯之中只剩下了蝶,她仰着头默数着电子版上所显示的楼层数。

“1”

“2”

“3”

……

“88,89,90……”草地上,有着一男两女两个小孩,年纪大都在六七岁左右。其中的一个身穿丝质连衣裙的小女孩一头金发,一双祖母绿色的眼睛分外的夺人眼球。另外两个小孩长得略有几分相似,甚至连所穿的汉服也几乎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就是男孩是短发和剑眉,女孩则是长发和柳眉。

穿着汉服的两个小孩一起奋力的挥舞着长绳,一边还饶有兴致地替在绳间跳跃的金发女孩细数着,“97,98,99,100!!”

“哈!小鱼子输了呢!!”那个金发少女停了下来,用手掠开因惯性而飞到自己肩上的跳绳,一蹦一跳的跑到了小男孩跟前,伸出右手道,“要送什么东西给我呢??”

男孩一撇嘴,“我要是不给你又怎么样呢!”

“啊,你耍赖啊!!”穿汉服的小女孩忙跑过来,“羞羞羞,男子汉说话不算话!还什么大丈夫大英雄呢!!真丢脸!”

“我可不是什么男子汉,更不是什么大丈夫大英雄!!”男孩狡黠地笑了笑,“我就是个坏蛋,彻彻底底的大坏蛋!!”

“哼,不给算了!!”金发小女孩甩了甩头发,“以后别再找我玩了!!”

“啊!”男孩没辙了,只好退让道,“算了算了,给你就是了……”男孩扔下手中的跳绳,将左手伸入宽大的右袖中摸索着,过了一会儿,讲一个布制的小玩意递到了女孩的手上,“喏,给你……”

一个橙黄色的蝴蝶结静静躺在蝶的手中,电梯发出了“叮”的一声铃声,告诉她已经到达了目的地。

蝶的手缓缓抓紧,已经有些破旧的蝴蝶结在她的手中变成了一团褶皱。

“我又是为什么而杀人的呢?”

她思索着将蝴蝶结重新塞回到了口袋中,也就在这时,伴随着“叮”的一声,电梯的门缓缓打开了。蝶裸露在外的两只皓白的弱肩上突然闪出了橙黄色的光芒。

“我也不知道啊……”

蝶走出了电梯,天台上的夜风呼啸着吹起她的金色长发,“也许只有把那家伙杀了……”她的眼前闪过一个个镜头,搅得她有些头晕。

“只有他死了……”蝶肩上的两团光芒越来越亮,同时手臂上也开始亮起点点的橙红色光点,“我才会在找到答案吧!”

……

在盯着电梯金属外门上的自己的镜像看了良久后,炼开始在主楼的过道中漫步起来。主楼的每一层的最外侧都有一条环形的过道,透过覆盖在外侧的钴蓝色玻璃窗,可以清楚地看到临州大街上的夜景。

炼绕着过道走了一圈,发现除了衔接主楼和辅楼的长廊在入口处设下了两个警卫外,整栋主楼的底层竟然没有一个守卫。

炼四顾了一下,“啪!”的一声双手合十,戴在十指上的十枚戒指融化成液体,顺着指缝渗入合十的手掌间,炼将双手摊开,在手掌心中,各出现了一个之前那样的金属球。

炼转过身,沿着之前走过的路又重新走了一遍,迈出左步之际,左手的金属球便会分离出一个一模一样大小的小球;迈出右步之际,右手的金属球便会分离出一个同样是一模一样大小的小球,而分离出的小球都无一例外的飞向两边,随后沾在过道两边的檐角。

随后,小球重新融化,由球状变化为了方块状。方块正中心出现一片手指大小的凹陷,紧接着,凹陷重新被填满,但却闪现出玻璃般的光泽。

“30:00”的工整红色字符浮现在了那片光泽之下。

炼重新走到了一号楼与主楼相衔接的过道上,“啪!”他轻轻打了一个响指,而也就在那一刻,“30:00”变成了“29:59”

紧接着……

“29:58”

“29:57”

“29:56”

“29:55”

“29:54”

“29:53”

“29:52”

……

“想不到临州城的夜景这么漂亮呢!”楚诗云拿着从十六支队随从人员处借来的望远镜欣赏着临州的夜景,时逢七点的黄金时间段,街上缠绵的车流连接着络绎的人流,晃动的光影闪耀着梦幻般的异彩,“怎么了,学长,有心事?”见林悠煦皱眉低头不语,楚诗云关心的询问道。

“没有……”林悠煦用掌心拍了下自己的额头,努力让自己不去胡思乱想,“不过没想到你竟然也是樱花契约者呢?我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一种花会同时和两个人签订契约呢?”

“这个时代让人想不通的事情多了去了。契约者本身不就是个让人想不明白的东西吗?”楚诗云擦了擦望远镜的视镜,“与其因想不明白而困扰,不如不去思考。往往一个问题的答案本身就是一个更大的问题啊!”

林悠煦一惊,旋即微笑道,“是啊……你比你姐姐成熟多了……”

“是吗??也许是因为她太幼稚吧?”楚诗云的眼角微现出复杂的神情,“总是那么幼稚,好像永远不会长大似的。对了,学长你喜欢姐姐对吧!”

林悠煦无疑被楚诗云这突如其来的一问吓了一跳。

楚诗云笑着用手肘捅了捅林悠煦,“喜欢就喜欢呗……说实话,我还一直担心她嫁不出去呢!”

“没有,我有喜欢的人了……”

“不会吧~~~”

林悠煦不再说话,气氛突然沉寂起来。

“对了,学长的父母是做什么的?”

“我是孤儿……”

“啊,抱歉。”楚诗云对自己的莽撞深感歉意。

“没什么……”林悠煦将双手支在玻璃窗前的栏架上,远眺着远处的夜空,“从来就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有没有父母,从小就在SPS长大,后来莫名其妙地成为了契约者,又莫名其妙的就成为了国家高级别官员……”他很明显是假笑的“嘿嘿”了数声,“莫名其妙的出生,莫名其妙的活着,然后等待将来莫名其妙的……”

“那是谁!”

“?!”林悠煦从楚诗云手中接过望远镜,朝一号过道望去,发现一个年纪不超过10岁的小男孩通过过道从主楼走向辅楼。

林悠煦手中的望远镜缓缓放下,“SOG……”他一字一句的念道,手不由抓紧了。

……

炼折返回到了一号过道入口处,之前被杀两人的血液已经基本干涸,带着酸酸的血腥味,变成了令人厌恶的黑褐色,周围也已经被警察拉上了警戒线,十余名警察围绕着隔离线布开,形成了一个封闭的区域。

“小孩!你是谁?在那里干什么!”

炼没有理会一边警察问询,他非常淡然走到两具尸体之间,自顾自地拿出了手机,“光,好了……”言简意赅,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

“喂,小孩!”炼挂掉了电话,将电话放进衣袋后,他拍了拍身上衣服,似乎在掸走上面的灰尘,“只有活下去,才能杀人……”他将手放在了那两块铁片上,眼睛闭了起来。

“举起手来!!不许动”周围的警察同时拔出了配枪,眨眼间便有十余只冷冰冰枪口对准了炼。

“而杀人……”炼抬起头,两边的铁片迅速融化成液态,成链状环绕在了他的双臂上,逐渐流淌到了他的手掌之中,随后形成了两把细而长的刀,“也是为了活下去……”

……

“我知道了炼,辛苦了……”身着西装的光挂断了电话,看了看时间后,他抬头仰望着2号楼大门处的酒店招牌许久,随后有意将刘海拂下,挡住了自己的眼睛。“进去吧!”他侧身对一边那个身高近两米,身材魁梧的少年吩咐道,“禁应该在2号楼的第二十层楼的地方,具体在哪儿自己去找。去给我把她带回去。记住,不要恋战。”

锐肥肥的脸颊抽动了一下,“什么叫不要恋战?”

“就是叫锐哥哥不要像上次那样明明有机会逃走,却非要留在那里等着援军过来,然后杀光所有人之后再撤退。”一边的扶插嘴道,随后又询问光,“哥哥不打算进去吗?”

光微微颔首,“我等着那家伙出来……”在目送着锐和扶走进了2号楼,光转身走到了星河酒店的马路对面,双手插兜,倚靠在一边的路灯灯柱上,低头不语。

“煦……”他仰首,路灯的灯光恰好滑落入了他那双深邃黝黑的瞳眸之中,“不知道你是不是变强了呢?”

……

“呼……”炼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双手松开,手中的沾血的长剑却没有掉落在地上,而是融成了两条铁链环住了他双手的手腕,重新变成了手链的模样。

“哒哒哒……”一号过道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炼环视了一眼地上被砍断的肢体,目光停留在了自己的手上。

在炼的右手背上,不知何时沾上了一滴血液。他厌恶的皱起眉头,从口袋中拿出了手帕。

“哒哒哒……”脚步声越来越清晰,炼却毫不在意,他淡定的用手帕擦去右手背上的血液后,将手帕扔到了地上。

“砰!”的一声,一号过道入口处的大门被撞开了,气喘吁吁的林悠煦和楚诗云出现在了炼的面前,似乎被眼前成片的砍碎的尸体残骸吓了一跳,两人一下子愣在了那里。

“你是……SOG的?”林悠煦打量着眼前这个身高还不到他胸口的男孩,他怎么也不愿意相信,造成眼前这一惨象的,竟然是这么一个明明还应该在父母怀中撒娇的小男孩,见炼点头,一股莫名的情感涌上了他的心头,有愤怒,有惊骇,当然,也有悲伤,“为什么要杀那么多人……”

炼望着林悠煦,铁一般冰冷的容颜没有丝毫的表情,“林悠煦?”他询问道。

“!?”

炼和林悠煦对视着,从前者无表情的脸上看不出丝毫这个年龄段孩子应有的稚气和童真。

“光在等你……”他撇下这么一句话后,转身离开。

“光??”

炼似乎对林悠煦不解的语气感到困惑,他只得重新回过头来,提醒道,“木春菊……”

“木春菊!!”林悠煦一惊。

炼点了点头,随后重新转身朝走廊另一端的电梯走去。

“你杀了那么多人!!还想走吗!!”林悠煦朝着炼怒吼道,随后右手握拳前伸,“以向日葵之神的名义,祈求主光之帝辉帝的圣恩……闪耀乾坤的荣华——天明!”一把金黄色的弓被握在了林悠煦右手之中,“即使是孩子!!”他的左手搭在弓弦上用力后拉,一支光箭出现在了弦上,“也应该为自己所犯的错误承担责任!!”

就在光箭脱弦射出,朝着炼飞去时,在炼和林悠煦之间的一盏吊灯突然融化成了液态,像雨滴一般滴落在了地面上。

而就在光箭飞近之际,那些躺在地面上的液态金属立即如有灵性一般,朝中间聚拢,形成横躺在地面的线条状。

伴随着“轰!”的一声巨响,线条状地金属液体中迅速上拉凝锐,立成了一扇巨大的铁门。

光箭在这扇铁门上撞出了一个大洞后,便消失了,未能伤及炼的丝毫。

“白痴……”炼停下了脚步低声咒骂道,他回过头,冷漠的容颜恰好透过那个由光箭撞出的缺口映入了林悠煦的眼中,“之所以杀那么多人,就是为了走啊!”他转过身去,也就在他转身的那一刻,伴随着“呯”的一声金属的碰撞声后,那个铁门上的大洞又重新恢复成了原状。大概过了几秒钟的样子,好似镜头回放一般,铁门重新融成液态滴落回了地上,又重新飞到了天花板上,凝成了一盏吊灯。

似乎一切都只是幻觉罢了,灯又恢复成了原状,而男孩也已消失在了长长走廊上,只有地上成片的尸骸在刺痛着林悠煦和楚诗云的视觉,提醒他们一切都不是梦。

即使是,也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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