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嚎叫之地·吉尔特瓦——
“奥术冲击!”
湛蓝色的辉光,轰炸在白骨战士身上。
强劲的破坏力在一刹那间,便将这具抗拒死亡的骸骨净化成了灰烬。
但这绝非长久之计。
“可恶。”
“可恶,可恶可恶可恶!!”
左臂在痉挛。
狰狞可怖的撕裂伤,显得血肉模糊。
鲜血干涸于肌体之间,阴森的寒风更令他筋骨麻木,难以前行。
而且很显然,骸骨们绝不会放弃对他的追杀。
“该死……”
诺尔·维特里兰,17岁。
作为维特里兰家族旁支的一员,他有幸参加了此次维特里兰家族对嚎叫之地的探索。
五阶战士一人,四阶战士六人,三阶十五人,二阶二十七人,一阶四十人。
四阶魔法师一人,二阶三人,一阶八人。
即便在整个王国内部,想凑齐这样一支势力强劲、规模庞大的探索团队,也绝不是寻常家族能办到的吧。
更何况,此次探索还是由维特里兰家族直系的巴缪妮雅丝大小姐亲自带队……
可是,死了。
大家都死掉了。
最初进入嚎叫之地时,周遭很安静。
当时诺尔还非常不以为然。可现在回想起来,当初的嚎叫之地,实在是安静得太过可怕。
……探索嚎叫之地的第五天,灾难降临。
首先被杀死的是负责保护队伍核心的战士们。从地裂中涌出了近乎无穷无尽的白骨士兵,它们将低等级的战士们撕成了碎片。
作为全队仅有三位的二阶魔法师,诺尔保护着大小姐,同其他家族精英们且战且退,一直退守到了吉尔特瓦区域的一座古代荒堡。
入夜,厄运再次降临。
潜伏在古堡中的妖鼠群袭击了团队,它们吃掉了还活着的绝大部分人。
其他侥幸从古堡逃出生天的伤者们,则在与白骨战士群的轮番鏖战中,力竭而死。
大小姐是最后一个死去的。
同为二阶魔法师的她,已经被大家尽全力保护了,如有可能,诺尔甚至愿意替她死去——但腹部遭受重创的她,终究只能拼着最后的气力,在恪守维特里兰家族荣耀的前提下,光荣地……
“可恶、可恶…”
“如果我能再强一些的话……”
诺尔害怕极了。
他再难握住自己的法杖。
疲惫的双腿,也似乎再难以向前跨出哪怕一步。
“至少得有人让家族知道,至少……”
战士们光荣的死去,他们都很勇敢,直到最后一刻也从未背弃过信念。
大小姐和贵胄们也死得其所,始终保持着维特里兰家族的风度与荣誉。
“可恶……”
诺尔不想死。
疼。手臂好疼。这种疼痛的感觉,他再也不想体会第二次。
但相比起肉体的痛苦,诺尔更害怕的却始终是直到最后一刻眼中仍燃烧着勇气的人们,在濒近死亡的瞬间,眼神黯淡,最终只能以无力而绝望的声调,低哀呼唤出一声“妈妈”。
咳——咔咔,磕棱!
又是这令人毛骨悚然的声调。
白骨。是新的……新的、白骨?!
嘴唇完全干裂,喉咙嘶哑。
口腔里也干渴得,仿佛随时会从牙龈底渗出血来。
“别、别过来!”
我还有大小姐交给我的任务。
“别过来——!!”
我还得回到家族报告此事。
诺尔继续后退,突然脚底一绊,怆然倒地。
他靛黑色的魔法师长袍被地上的尘埃一沾,便染开了一抹惨白。
我还……
“奥术冲击!”
“奥术冲击!”
“奥术……”
魔力又要见底了。
但这次,已经再不会有同伴、再不会有战士帮忙掩护了。
“嘎——”
“咯咯咯咯,嘎啊啊啊啊啊——!!!”
早已没有了声带的白骨战士身上,鸣奏着绝望之声。
尽管又用奥术冲击轰杀了几具白骨,但更多、更多、甚至仿佛要一直蔓延到地平线尽头的无数的白骨战士,却正在从土壤中涌现、拼凑。
(我好……)
不止伤重的左臂,就连尚还完好的右臂,也很难再抬起来了。
他已近力竭。
已经力竭。
(我好累。)
唯有仍试图活下去的最后一丝奢望,尚在逼迫他继续顽抗。
(至少不能……)
(至少,我不该像大家一样痛苦死去。)
死到临头还得被乱刀分尸,保留着清醒的意识,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脚被剁下去的那种死法,他不想要。
“大小姐交给我的……”
“还有,”
神秘之书。
这本用厚犀牛皮包裹的旧书,一直以来都是维特里兰的传家之宝。
同时,它也一直是维特里兰家族唯一继承人的证明。
既然已无法将它完整带回家族……
拼着最后的气力,诺尔心下一狠,决意将这本书在此毁掉。
毕竟,神秘之书是永远存在于维特里兰家族的神圣之书。
在家族近千年的历史上,曾有过数次神秘之书被焚毁、浸泡、甚至是被夺走销毁的情况。
但每一次它被毁掉后,都会再次神秘出现在族中大图书馆的某处。正因为毁不掉、夺不走,所以这本没有任何人能看懂的书,才始终作为维特里兰家族的传家宝被流传至今。也正因如此……
“这是我最后的魔力了。”
诺尔会将它放在胸口。
这样一来,当自己轰碎心脏时,神秘之书也会被一并摧毁。
只要管理员在图书馆发现神秘之书……届时,家族一定会猜到在嚎叫之地发生了什么吧。
“奥术…”
诺尔的嘴唇在发抖。
我要死了?
现在?真的是现在吗?
但已经没有生的希望了——难道不是么?
……不能哭。
大家都死掉了。大家都光荣的牺牲,他们都是维特里兰家族的英雄!我也……
我……
泪水夺眶而出。
“我、”
白骨战士们狰狞嚎叫,它们挥动着武器,以摧毁一切的气势向前。
“我不想……”
临死之际,诺尔咬紧了牙齿。
“奥术冲击——!!”
光芒乍现。
这一次的光,可能比从前弱了许多。
但这束光却足以穿透一本书,以及一个人的心脏。
疼痛。或者说焦灼的错愕感,仅仅维持了一瞬。
下一秒,诺尔的身体,已经被奥术冲击轰出了一个大洞。
鲜血在空气中飞溅,眼神也变得空洞,伴随着可怖的巨大冲击力,他的遗骸就仿佛一张破抹布被甩向了远处……
然而——
第三秒。
就如同一切荒诞小说中常有的剧情般,神秘古物骤然焕发出了夺目的光彩。
“何其愚蠢啊……”
而后,
一声叹息。
“我早就说过。你们无法永远将我困在这儿。”
在耀眼的洁白光照间,一具高挑的身体隐隐成型。
鲜艳的白色的长发披散于肩,她腰肢窈窕、胸部高耸、手臂与腿虽然极美,却隐隐透露着一种凌厉的肃杀感。
此人的面容清丽却冷漠,恬淡却高傲。她似是一个女子,但同时又拥有世间一切男性都不具备的自信与魄力——“那么,”
她裸着足,柔美的脚部纤秀而匀称。
回眸浅看,这个女人毫无情感的瞥着诺尔尚未落地的尸身。
“与我大恶魔露西珐签订契约的。就是你么?”
……
“你运气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