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夏尔玛穿过巷子，老旧的居民房隐藏在内。
用钱恩熟悉的话来说，这就是片老城区，苔藓爬山虎爬满了屋顶墙壁。
刚才的战斗动静不小，居民房里的大人都探出脑袋，看向钱恩等人的眼神充满好奇。
“你和艾普熟悉吗？”想起临走前艾普让夏尔玛叫叔，钱恩问道。
“算是有那么点关系吧。”
夏尔玛叹了口气，“数百年前，我的先祖也是外来的兽人，迎娶了雷迪亚贵族之女，所以我是旁系一脉。
“小时候艾普还教过我冒险者的心得，想把我培养成他那样强大的兽人，不过我对制作药剂更感兴趣，他一教我打拳我就跑得远远的。说起来，他以前还是个S级冒险者。”
“S级？难怪梅尔的攻击连没法对他造成伤害。”梅尔撇撇嘴。
“放在冒险者里当然是最强，但S级之上不还有四位半神嘛，”夏尔玛说道，“你是剑神的徒弟，另外两位则是耀弗大帝的子嗣。两位半神的后代都在这了，艾普那家伙也算不上多厉害。”
话是这么说，但夏尔玛心里也清楚，真正可怕的，反而是梅尔。
以B级的综合素质与原S级冒险者交锋，还能不落下风，剑神的徒弟果真名不虚传。
不过想起艾普这么不给他面子，夏尔玛说起他坏话也毫不留情。
“说穿了，他平日也就是收收保护费。
“再往城西里面一点，就是当地的集市，大概有几十家商铺开在那。自从麻痹症在城西扩散开来，集市的秩序就乱套了，艾普于是受领主之命来维稳的。
“当然，商铺每个月给他的供奉，他似乎也没用在花天酒地上，更多是救济家庭情况不好的小孩子。
“只是S级冒险者离开迷宫后，就回来干这事，真不明白那个满脑子都是肌肉的家伙在想什么。”
大概是厌倦了吧。
钱恩随意猜测着。
艾普本来是想跟梅尔多过几招，可一认出梅尔的身份，立即就停手了。
早在大拍卖场时，钱恩就从卡尔斯宾的话语里，意识到剑神对这个徒弟的态度非常随性。
随手丢在朱马，被人牵走当奴隶。结果到现在剑神一点着急的意思都没有，没露面，甚至音讯全无。
那以艾普的见识，一定也清楚，就算打了她徒弟，剑神也不可能跳出来找他算账。
所以是单纯地厌倦了吗？
“钱恩。”
回过神，钱恩看见前方夏尔玛正在跟梅尔攀谈，这个狐眼药师似乎对梅尔有点感兴趣的样子。
转了转头，发现叫自己的是卡莉姆。
“这回是我的问题，”她叹了口气，“手下的人去调查时，没有把方提努的情况弄清楚。”
“我能理解，这里毕竟是雷迪亚的地盘，外族人能渗透进去才奇怪呢。”
“所以，你有什么想法吗？方提努似乎不是靠金钱权利就能拉拢过来的，就算能，我们也要重新衡量下他到底值不值得。”
按照原本的猜测，方提努在雷迪亚领地的憋屈生活，和他经历有关。能够屠龙时，他是领地的英雄，一旦成了废人，他就被领地抛弃。
所以，这会引导出一个答案，方提努大概率和雷迪亚不对付。
然而根据现在城西的破落样，显然是大环境导致他的生活不好过。
贫民窟是否会让人变坏变恶，钱恩不清楚。但方提努能在第一时间冲出来保护城西的孩子，显然还是对生他养他的土地，有感情的。
这下已经不是能否招募到方提努的问题了，而是秘密武器的计划究竟能否实现？
如果方提努真是把秘密武器，不会说话，肯定没那么多好纠结的。
但万一他和雷迪亚毫无隔阂，那不得不提防的事可就太多了。
计划实行过程中，方提努可能会和雷迪亚通风报信；雷迪亚也可能比想象中更了解方提努的天赋技能，并且做出他根本不会拥有第三次「斩断万物」的判断。
“我只能说，这些是你需要考虑的。”
钱恩无奈地摇摇头，不去思考这些头疼的问题，“我大概唯一能做的，就是消除方提努和我们之间的隔阂。”
“有你这句话就足够了，钱恩。”
随着两人愈发熟悉，卡莉姆对钱恩的称呼，也再不加上略显生疏的敬语。
城西的小巷子，狭窄得并排只能通过两个人。
而且也没有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的趋势。道路依旧逼仄，坑坑洼洼，泥潭遍布，同时还有不知从何传来的恶臭。
越是往里走，这里的人家越是没有生气。破烂透风的窗户边，总会挨着数不清的小脑袋，他们眼里还有光，会好奇钱恩等人是什么来历。但躺在床上、瘦骨嶙峋的大人，眼神已经像死了一样。
梅尔的鸡翅从刚进来的路上，就分给了正好有一对兄妹的家庭，夏尔玛没再说什么，帮忙驱赶走其他投来眼馋目光的孩童。
结果巷子里的惨况，比外面更让人揪心。
“妈妈……”
微弱的呜咽声透过窗户，令梅尔不忍卒视。
那还只是个四五岁的小女孩，衣不蔽体，趴在头发枯黄、眼窝凹陷的母亲身边，连哭泣的力气都没有。
仔细一看，她的母亲已经长出尸斑了。
霎那间，钱恩连呼吸都屏住了。
这一幕，莫名令他回想起母亲死在他面前的那天。
夏尔玛沙着嗓子，干巴巴道：
“偶尔……偶尔是会有这样的情况。”
他叫来随行的马车夫，让马车夫去找艾普，带人来处理这家的后世。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不来救救他们？”
梅尔说话的时候，眼里染上一层泪雾。
“我们已经尽力了，”夏尔玛叹道，“艾普每天都会给这些贫民窟的人发放食物还有旧衣服，但城西已经病入膏肓，劳动力奇缺，哪会有足够的粮食产出来养活所有人。”
“那城东和中心街道？”
“一样的。大家都被传染病搞得焦头烂额。”夏尔玛摇摇头。
钱恩咽了咽口水，感觉如鲠在喉，心里完全不畅快。
大白天居然会有人活活饿死在家里，四岁的女儿眼睁睁地目睹了这一切，而无人知晓他们的惨剧。
简直是人间地狱。
夏尔玛愈发后悔，自己把这些外族人带到城西，实在是让雷迪亚颜面无存。
但他同时也在心中思考。他多年未踏足城西，一直都在自己的小天地里研究着药剂，以为那些就是雷迪亚的全部。
莫奇药师所说，确实应该重视。
战争，这是属于雷迪亚的战争！
他必须更加重视，加快研制药剂的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