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啦——!”
拉链拉动的轻响在陆以北耳边响起,她猛然回头望去,只见那些箱子已经赫然打开。
箱子里,凌乱的肢体安放着,看上去像是一个个被拆卸开关节的木偶,每一个零件上都染上了暗红色的血迹。
微弱的光不知从何处照来,洒落在那些古怪的黑色拉杆箱上,一条被浸血球衣包裹着的手臂顺着箱子边缘,无力地垂落在地上。
就算陆以北只是一个资深伪球迷,也认得那件球衣是巴西队的冬款球衣。
在不到一小时前,她曾亲眼看见这件球衣穿在那个被称作巴西战神的男生身上。
“嘭咚——!”
教室里的那些箱子一起震动了一下,黑色的革制外壳与地面碰撞发出一阵闷响。
“……”
短暂的寂静过后,那些箱子突然间猛烈地震动起来,像是里面囚禁的凶猛野兽正在挣扎着,闷响声不绝于而。
“嘭咚——嘭咚——!”
箱子里,凌乱的肢体被令人不安的暗红色粘稠物质粘连在一起,蠕动着、挣扎着、生长着,争先恐后的从箱子探了出来。
几个呼吸的时间里,就从箱子里伸出了十七八条手臂,一张扭曲畸形的面孔从那些手臂的簇拥之下,缓缓伸出,僵硬的转动脖子,朝向窗外,黑洞洞的眼窝,像是在凝望着教室外两人的身影。
紧跟着,那些手臂支撑起了以箱子为载体的身体,像是蜘蛛一样缓慢地爬行了起来,看上去有些滑稽,同时也散发着一股令人不安的气息。
指甲划过地面的细碎声响不断在耳边响起,那些从箱子里爬出来的怪谈靠近的速度越来越快,陆以北双眼的灼痛感愈渐强烈起来。
她强忍着双眼的痛苦和心中的不安,看向身边的杜思仙,沉声问道,“你到底走不走?”
你不走,我可走了!
我总不能为了白嫖你那点儿东西,把自己狗命搭上吧?陆以北想。
“啊?”突然之间听到了陆以北的问题,杜思仙愣了一瞬,转头看向教室当中的同伴们,眉头紧锁。
他们微笑着冲她挥手,低声说着什么,她听不太清,但是她能够感受得到他们的善意与欢迎,像是在迎接从远方归来的老友。
我跟他们真的有那么熟吗?
杜思仙想着,面色凝重的看向陆以道,“高人,他们真的已经……”
陆以北撇了一眼那几道已经快要走到教室门口的古怪身影,有些不耐烦道,“挂了,耶稣都救不了那种。”
“那……就连你也对付不了他们吗?”杜思仙追问道。
“我……”
陆以北张了张嘴,半真半假的回答道,“难,有你在,我放不开手脚,如果硬要护你周全,我恐怕也难全身而退。”
话是这么说,我也没有撒谎,但是,就算放开手脚,不顾你安危,我也不一定能全身而退。陆以北想。
半真半假的谎言总是那么容易让人信以为真。
听了陆以北的回答,杜思仙心中蓦然升起一股暖意,看向她的眼神中,也多了几分异样的神采。
没想到她这种时候还在考虑我的安危?
在心中那股暖意的驱使下,她点了点头,正色道,“好,高人,我相信你,咱们走!”
说话间,她又转头看了一眼教室的方向,只见法老等人已经来到了门口,微笑着对她轻声呼唤。
“你要去哪儿啊?”
“我们不是说好了,来一起来,走一起走的吗?”
“留下来吧?你们都留下来吧?”
……
杜思仙注视着她的同伴们,双眼逐渐失神,意识沉寂了下去,麻木的迈开脚步,一点点的朝着他们靠了过去。
陆以北察觉到了杜思仙的异常,不禁眉头紧锁。
她不知道杜思仙看见的是怎么样的场景,但是她看见的场景绝对让人感觉不到哪怕一丁点儿的温馨。
那些箱子里有粘稠的黑色液体缓缓涌出,散发着恶臭,像是沸腾了一般翻滚着,发出粘稠的声音。
在黑暗中,一双一双血红色的眸子缓缓亮起,骨骼畸形的手脚组成的身体蠕动着,模仿着人类的声音,话语之间,有着一股莫名的诱惑力,让人控制不住地想要靠近。
但……
陆以北不是人,所以她控制得住。
她站在原地,皱着眉头看了一眼杜思仙。
她看见了应该是这些玩意儿伪装成的人类模样吧?
稍微想象一下,一群怪谈伪装成自己朋友的模样,诱惑自己留在一所古怪的废弃学校里,怎么感觉有点毛骨悚然呢?
陆以北又看了一眼杜思仙,她已经距离那些怪谈很近了,近到那些怪谈可以随时取走她的性命。
可那些怪谈却没有袭击她,反而张开了那无数双手臂,兴奋地叫喊着,像是在欢迎她的回归。
“喂!杜思仙!杜思仙!”陆以北焦急的呼唤了两声,杜思仙却没有任何反应。
该死,现在咋办啊?我现在上去强行拉走她,说不定会激怒那些怪谈,引来猛烈的袭击。
要不我丢下她,自己跑了算了,总不能为了白嫖她的东西,把狗命也搭上吧?
可是,见死不救是不是有点儿不太人道啊?
陆以北正想着,一阵上课铃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叮——!”
老旧生锈的电铃被铃锤敲击着,发出沙哑的嘶吼,这座沉睡中的废校一下子就被唤醒了,铃声响过之后,转眼间走廊上就热闹了起来。
一道道人影蹒跚的从楼上、楼下走来,簇拥在走廊上,窃窃低语,追逐打闹,间或欢笑,像极了热闹的课间。
如果……
如果,那些走廊上的“学生”不是包裹着灰白软皮,画着古怪笑脸的人偶,或者身体瘦高苍白的纸片人的话……
上了十几年学,陆以北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痛恨过下课铃声。
置身于如此多的怪谈当中,她一阵手脚发麻,浑身发烫,惊恐的情绪和想要狩猎的冲动,不断在她的脑海里征伐交战。
啥意思啊?一群怪谈在这儿上课?这一届的怪谈都这么爱学习的吗?
果断冲上去大杀四方?这么多怪谈,果断肯定要白给啊!
现在咋办啊?这种鬼地方,神奇的海螺怕是也不在服务区吧?
思绪在脑海中纷呈迭现,很快陆以北就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
那些簇拥在走廊上的怪谈像是把她当成了它们的一员,丝毫没有发起进攻的迹象。
“……”
陆以北沉吟了两秒钟,心中突然生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它们当我不存在,这是不是意味着,我可以假装无事发生,偷偷溜出去呢?
也不知道,带上杜思仙会不会惊动它们?
陆以北正想着,耳边突然传来了杜思仙弱弱的呼救声。
“高人,救……”
……
在下课铃声响起的刹那,杜思仙突然就从被怪谈蛊惑的状态中惊醒了。
当她看见自己已经站在法老一行四人面前时,不禁一愣。
在被那蕴含诡异力量的话语控制住之前,她本已经打算跟着陆以北离开了。
法老他们几个只是网友,相比之下陆以北却救过她的性命,所以她信任陆以北,不想拖她后腿。
但是……
怎么突然就变成这样了呢?
杜思仙面露愧色的回头朝着陆以北看去,瞳孔却是一阵剧烈收缩。
视线穿过陆以北娇小的身影,只见光线昏暗的走廊上挤满了容貌、身形各异的少男少女,充满了欢声笑语,破坏着关于课间的美好回忆。
石河口中学已经封校很久,根本不可能还有学生留在学校里,更何况还是在凌晨时分。
毫无疑问,那些学生根本不是人!
看着那些学生,杜思仙身体顿时像是过电似的一个激灵,细密的汗珠浮现在了额头,忍不住向陆以北发出了呼救。
“高人,救……”
杜思仙话还没说完,电铃再一次的敲响了。
“叮——!”
听着那嘶沙的铃声,陆以北面无表情地摊了摊手。
回想往昔,课间的时间总是过得飞快,这是一个像是怪谈一样的定理……个屁!
就刚刚那么一小会儿,绝对没有十分钟,一分钟……顶多两分钟!
谁家课间只有这么一点儿时间?
这不明摆着,搞人心态吗?
陆以北在心中吐槽着,就在这时,她身前投下了一片阴影,耳边响起了一阵瓮声瓮气的声音。
“同学,该上课了。”
“……”
感受着浓郁的恶臭从背后袭来,陆以北鬓角流下一滴冷汗,而后又瞬间蒸发,回过头去,只见身后站满了面容怪异的人偶。
如果我这时候说我“不上课”,是不是会被这群“爱学习”的怪谈群起而攻之啊?
幸好刚才没有开溜,不然一两分钟的时间,还来不及离开这栋教学楼,上课铃就响了,到时候肯定还是会被拦下来。
她的喉咙微微蠕动了一下,平复了一下心情,面无表情道,“没错,是时候上课,我爱学习,学习使我快乐!欧耶!”
杜思仙,“???”高人是不是中招了?我怎么觉得她有点儿不正常了呢?
陆以北朝着一脸懵逼的杜思仙使了个眼神,便走上前去,拉着她钻进了走廊尽头的那间教室。
见陆以北和杜思仙乖乖地走进了教室,身后那些人偶也各自散去,走进了不同的教室里,很快空荡的走廊上就回荡开了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读书声。
“咣当——!”一声教室的大门关上了,教室里只剩下了法老一行四人化身的怪谈。
陆以北拉着杜思仙,在一片密密麻麻的肢体当中寻找了一个可以落脚的间隙坐了下来,静静地观察着教室里的情况。
“咕唧——咕唧——!”
伴着一阵血肉蠕动的轻响,那些断臂突然间从箱子里散落在地上,活动起来,搬动课桌椅,将桌椅围成一个圆圈,而后逐一点燃了四个墙角熄灭的蜡烛。
眼见着教室里的布置逐渐还原成了先前进行碟仙游戏时的样子,杜思仙愈发不安起来,小声对陆以北询问道,“高人,它们好像要进行碟仙游戏。”
“嗯,不要怕,我自有打算。”陆以北面无表情的回应,打算就是莫要鲁莽,静观其变,寻找机会。
杜思仙注视着陆以北,“……”高人怎么这么淡定?难道她已经想到了解决眼前局面的办法了吗?
几分钟后,那些游离在教室中的断臂,将教室的布置恢复成了进行碟仙游戏时的样子,匆匆放回了箱子里。
紧跟着,那个生着法老头颅的怪谈不知从什么地方取来了一个白瓷碟子,放在了房间中央,而后直立起身子,模仿着人类发出声音。
“同学们,今天的课程是碟仙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