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马歇尔很默契的对昨日之事只字不提,就好像无事发生。
褚楚一个人在家里似乎憋了一肚子怨气,一直不说话,只有吃饭的时候才会从房间里出来。
但一切都在变好,马歇尔像个大姐姐一样关照褚楚,虽然褚楚起初非常抗拒,但是女人的心肠说到底还是软的,再顽固的石头也经不住马歇尔的软磨硬泡。
随后马歇尔拉着褚楚去逛街,去游乐园,甚至跑到白宫门口看“糖辣得·特离谱”的新闻发布会,这一切一切都没带上我,甚至都没问我想不同行。
这让我产生了一种奇妙的嫉妒感,就好像两个追求你的人最终在走一起的那种虚无缥缈的背叛感。
不过马歇尔的手段非常成功,褚楚这个小妮子几乎成了她的跟屁虫,在家里都不带正眼看我的,一直跟着马歇尔屁股后边转。
我非常担心,倒不是担心褚楚“移情别恋”而是担心马歇尔另有所图。
“褚楚!”
“嗯?怎么了?”
我叫住了端着零食正准备去游戏厅打电动的褚楚。
“小心点马歇尔。”
“为什么?”
“不为什么,总之小心点。”
“哼~我是该相信骗子的话还是相信姐姐的话?”
“信不信由你,我看不透她,她变得非常,非常冷血。” 我笃定道。
在我参军之前,马歇尔一直是一个内向无比的女孩,不结交朋友,不参加聚会,留着长长的刘海遮住自己的眼睛,生怕别人看穿她内心的恐惧,每天不是泡在图书馆里学习,就是和导师在一起研究项目,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她的世界里几乎只有我一个可供倾诉的对象,每每待到我放学回家,她都要和我说上好半天的话。
然而我走了,一去不复返,为了美国而深陷伊拉克的泥沼,因病召回后没多久又被派往日本。
我不知道这些时日里马歇尔经历了什么让她改变了这么多,现在的她是个狂热的大美国主义者,不折不扣的工业党,冷酷无情的理性人。
虽然她经常发推抨击特离谱总统,但是本质上她们殊途同归。
“褚楚~快点啦~”
“哦!来了。”
褚楚白了我一眼,屁颠屁颠了跑去和马歇尔玩天际线了。
开车都不带我一个,我莫名的有些失落。
“哎,不对!褚楚,你把我那尊雕像扔哪了?”
我突然想起来,褚楚这兔崽子好像把维多利亚送给我的等身雕像给扔了,要知道,那可是皇家赠礼,荣誉的象征!
“不知道!”
叮铃~
正当我准备修理褚楚一顿的时候,手机响起了一声清脆的提示音。
我掏出手机一看,是一封电子邮件。
而发送方竟然是“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也就是CNN,内容大概是他们想对我和马歇尔进行采访,因为我们是唯二在IMTF中活下来的美国人。
但是败军之将有什么可供采访的呢?所有的可歌可泣都会因为结果的失败而变得毫无意义,我思索再三,准备措辞,婉言谢绝,理由是我现在精神状况十分糟糕,不便于出镜接受采访。
我靠在客厅的沙发上,回复的邮件敲完又删,删完再敲,反反复复几回我终于拿定主意,准备按下发送按钮。
“又想逃避了吗?”
“没什么好逃避的,只是我们是落败而归,而不是高歌凯旋,接受采访不过徒增讽刺罢了。”
“嗯,你有设么想说的吗?我会替你说的。”
马歇尔也没再强求。
“没有……不,你应该告诉所有人战争有多么残酷。”
“哎~”马歇尔长叹一口气,”你说得对,你确实不适合继续战斗了,指望一个斗志全无的投降派来充当国之栋梁实在太过荒唐可笑。”
马歇尔苦笑着看着我,她摸了摸我的脸颊。
“我不会说让人丧失斗志的话的,我会提醒所有人,如今国难当头,不要后知后觉。”
“随你的便吧,当你把年轻人骗去送死,希望你能睡得安生。”
“你们是在吵架吗?”褚楚不知何时已经矗立在我门中间,“那不要吵了。”
我白了褚楚一眼,愤然拍开马歇尔的手,离开了客厅,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躺在床上,我思绪久久不能平静。
是我太过懦弱了吗?
不,我只是失去的太多。
我失去了什么?
我……什么也没有失去。
相比于丢掉性命的战士,我已经太过幸运,我既没有失去宝贵的生命,也没有失去亲人,朝夕相处的战友也还都活着。
说我是幸运儿,这丝毫不为过。
那我为什么那么惧怕战争?
应为我不知道这种幸运能持续到什么时候。
我患得患失,我不想付出代价,我觉得我做的足够多,对于国家我尽到义务,对于战友我从未抛弃,最终全身而退,这是奇迹。
自打回来以后,我就越来越郁闷,我的心中空落落的不踏实,我害怕回到战场,害怕再一次面对生死。
深陷战争其中的时候,我反而没有那么害怕,每日面对生死,回家的希望总是近在咫尺,让我有为之挣扎的目标。
……
翌日
我在家里准时打开了电视机,收看CNN对马歇尔的采访。
马歇尔穿上了一大堆由钢板组成的作战服,笨重的钢板把演播室的沙发割开了一个大口子,沙发里的棉花都被弹簧崩了出来,惹得主持人哄堂大笑。
最后马歇尔迫不得已,选择站着接受主持人的提问。
她向全国观众诉说她在敌占区的所见所闻,在前线的各种遭遇,各种奇闻轶事,还有魔法这种没有出现在美国人视野里的奇妙事物。
她总是那么慷慨激昂,她介绍着她们研究所最顶级的魔导科技,以及这项技术会怎样应用在民用领域。
她鼓吹大美国主义,她希望把“自由平等”带给处在教廷控制下的欧洲。
她多次暗示这是日渐式微的美国一次重新掌握世界霸权的机遇,她建议国家加大对这场战争的干涉力度,借机重建美国的制造业,稳定美国的经济。
战争是百年一见的重大挑战,同时也是重塑世界的机遇,乍一听好像没什么问题。
但这让我心跳骤停,借助战争重塑经济,获得霸权,这个套路是不是也很眼熟?
没错,这不是辣脆德国吗?
我狠狠的按下关闭键,电视的屏幕也随之黯淡。
我喘着粗气,心脏跳得非常之快。
马歇尔是科研人员出身,她的逻辑非常缜密,她分析地非常透彻,她亲历战场,知道敌人的实力,她也清楚美国的优势,她认为我们拥有胜算,而且胜率不低。
仔细想想竟觉得马歇尔说的不无道理,我一直在想如果输了我们会有多惨,会有多少人死于战争,会有多少家庭支离破碎,却没综合考量胜败带来的后果。
输了固然可惜,但是袖手旁观我们会是赢家吗?
显然不是,只是将一败涂地的日程稍稍向后拖了几年最多十几年罢了。
但倘若我们赢了……
我咽了口唾沫,平复一下躁动的心,没成想,马歇尔的演讲竟能把我触动,我不敢想象有多少热血青年,会因此变得狂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