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如果叶昭颜在这里，惊叹的则会是此人的身份。

因为这来者，不是别人，正是楚曦兰。

明明之前她就已经实际上在全清山的内部，这时候却从外边的山道走上来。

这一招，其实和当年大周王朝的董太师在中京城的一通“操作”有点像。

——传说有一年，京城告急，董太师率兵进京。因为带的兵数量不够，怕镇不住城里的各方势力，于是太师想出了一个妙招。

他白天率领五千兵进城，夜里让这些人悄悄从密道溜出城外，第二天再进城。

如此重复操作了几天，京城里的达官贵人们都以为董太师带了几万人马进京……但实际上只有五千人。

……

只不过，对于现在的楚曦兰来说，她没有反反复复进入全清山好几次的必要。

她只要出去一次，再进来，就足够了。

现在她的身份可不是叶家的什么仆从。现在的她，穿上了凤凰战衣，那就是神女阁的大圣女，代表了神女阁来参加此次全清山的盛会。

这件战衣，是一件珍藏在阁楼里许多年的珍贵之物。

它的特殊之处在于，无论穿上它的人是什么身材，它都能够变换成合身的形状。

就算把它套在一只鸡身上，它也会变成恰好裹住鸡的模样。

——当然，这只是假设“能穿上这件战衣”的情况。

并不是随便从山上抓一只母鸡来，就能穿得上战衣。

战衣本身也会择主，条件十分苛刻。

如果主人不配穿这衣服，则整件战衣都会毫无光华。尽管战衣本身仍然会变成合身的模样，但在战斗中不仅没有正面效果，还阻碍功法的施展。

即使是前任凤凰天女，也被这件战衣排斥，根本没法穿着它战斗。

这就十分奇怪了……凤凰天女，穿不上凤凰战衣。

实际上，前边好几代天女，都根本没法穿这件战衣来战斗。

这战衣，已经搁置了有百年以上。

但到了楚曦兰这一代，神女阁废掉了凤凰天女的头衔，重新掏出了一个许久没有人见过的头衔——“大圣女”。

这位头衔和名字里都不带“凤凰”的女孩儿，反倒是能穿上凤凰战衣了。

时隔百多年，人们再次看到凤凰战衣上的光彩——不是火凤凰那炽烈的橘红色，而是一种幽幽的冰蓝，是冰霜凤凰的颜色。

……

……

“我不同意。”

四个字，从楚曦兰的嘴里吐出来。

听起来就像小姑娘噘着嘴表示了某种没人会在乎的不同意见……大人们还是各管各的，世界照常运行。

但伴随着从天而降的虚空一掌，再也没有人能无视她的不同意。

即使是那位北海剑派的关长老……也不行，而且远远不行。

别的人在看楚曦兰穿着凤凰战衣、戴着素白面纱的风姿，关长老却在看那惊天一掌残留在空中的余威。

看了又看，关长老最终做出了一个判断……如果哪一天，他真的与这个神女阁的姑娘为敌，在她的掌下恐怕撑不过一盏茶的时间。

“来者可是……”就在这时候，全清山的唐希春略一出声，打破了这份凝重的气息。

许多人这时候才从那恐怖威慑中惊醒过来，摸着自己的胸膛，庆幸刚才自己站得离那洪钧比较远。

“神女阁，楚曦兰。”她甚至都懒得完整地报上自己的名号了。

许多人倒抽一口冷气……因为他们也知道一年前发生在神女阁的那场变故。

神女阁宗主宣布长期闭关，委任了一个当时只有十六岁的小女孩儿代理宗主事务……

这个女孩儿，便是楚曦兰，神女阁大圣女。

她的年龄完全够不上这个“大”字，只是某方面比较大……仅此而已。

由于神女阁自身的封闭性，这个消息一开始并不为人所知，而是隔了半年才被天下所知晓。

很多人质疑她的能力，她也从来没有正面回应过。

只是后来两个刺客潜入神女阁，被她一人一掌拍了出来。据说她是用了完全没有被世人见过的功法。

后来江湖上便怀疑，她所修炼的是神女阁那本传说中的《神女心经》……只有这个解释，才能解释得通所有一切的事情——包括宗主为何这么放心地把一切交给她、包括她为何能几乎不费吹灰之力打废两个修为不俗的刺客。

……

在之前的一年里，她没有在神女阁以外的地方以自己的身份公开出手过……

由于刺客和她交手的时间太短，所以也没能看清楚她出招到底是个什么路数，更没法判断她到底修了多少功法、具体修为究竟达到了何种层次。

之前她在金州出手，也是因为没有人见过她出手的姿态、并且她也不以真名露面，所以很难判断那道从街上一斩而过的真气镰刀究竟是出自何门何派。

而如今这虚空一掌，在全清山的山道上拍了下来，便是让这片大陆亲眼看见了她的强大。

想必今天晚上，许多信鸽会从全清山飞出去，把这个震撼的消息传到大陆各地、各个修行门派的总部。

……

在这一掌面前，许多人都感到了自己的无力。

可是唐希春还是抬起头来，准备讲讲道理。

毕竟，他是代表全清山，站在这山门来迎接贵客。

他要是都吓得低头了，全清山又如何能在天下宗派面前抬头？

“欢迎代宗主大驾光临。之前听说神女阁会来一人，我们没想到来的是您。”唐希春面对这个年纪比自己小很多的姑娘，不知不觉都用上了敬语，“只是这预先布置的接待规格，恐怕会让您有些委屈……”

他说的也是实话。天功派来一个长老，北海剑派也是一个长老，长青山丹宗也来一个长老……还有许多二线门派，派来的是自家的优秀弟子，“宗门行走”。

大家在这方面都是有默契的。

所以全清山布置的最高接待规格，也不过就是接待长老的规格罢了。

神女阁是情况特殊，它本身的“长老”，也就是东西南北四圣女，在十年前的大战之后都已经陨落了。之前全清山还猜测，神女阁会不会也派来一些年轻弟子。

结果这回……直接来了一个大圣女、代宗主。

唐希春这话的意思，就是您可别怪我们招待不周。

楚曦兰倒是不怎么在乎这些事。她就说了俩字：“无妨。”

唐希春笑了笑。“甚好。只是，还有一个问题……您为何如此暴戾，一来就出手，出手便要将我师弟打跪在地上？有什么话，不可以先沟通沟通？”

楚曦兰却摇摇头。“你这师弟，不懂得如何尊重女修行者，乃至于是歧视女修行者……把女人都当做可以亵.玩之物。那今日，我便随手替你们师长来教育教育他。”

唐希春呼吸一窒。他感觉到了一股强烈的危险。

“歧视女修行者”这话，早在十几年前，就是神女阁的人先讲的。

当时，这话是用来回复魔宗的那位魔皇，回复那句“哪怕是个街头卖酒的商贩，都要比神女阁的什么劳什子凤凰天女要高尚得多，因为商贩至少会明码标价”。

唐希春之所以感到危险，是因为一旦被扣上歧视的帽子，就会让许多人联想到当年的魔宗。

等于是在说，“你们全清山是勾连魔宗余孽”。

这可十分凶险呐……

唐希春脸上的冷汗流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