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里斯猛地睁开眼睛,却发觉时间已经来到了夜里,一道澄澈的月光透过方形的窗户,静静地洒在屋内,从床上径直蔓延到门边。

他呼出一口凉气,感觉浑身上下都是冷汗,衣服都被某种液体浸透黏着皮肤,有些难以呼吸,也分不清到底是血还是其他东西,身上盖了一条单薄的毛毯,视线模糊,他勉强试着坐起身,却在刚刚开始用力的时候就被一只手从胸膛位置按了回去。

“休息,”莲娜的脸出现在视野里,她俯下头,隔着胸前的两座山峰静静地看着他的眼睛,“安心。”

“怎么可能安心得下来……”莫里斯苦笑一声,闻着熟悉的体香,原本浮躁的心绪却也莫名缓缓平息了下去,他长出了一口气,侧过脑袋看向天花板,枕着女孩柔嫩的大腿,小声地问,“在那以后情况怎么样了?”

“情况没你想的那么糟,最起码我们现在还能住在你家的客房里而不是被送到牢房,”莲娜仔细地伸出手拂向他被冷汗浸湿的额发,轻轻撩开,看着上面被包扎起来的伤口,苍白色的绷带上还能看见点点鲜艳的嫣红,她忍不住低下头,轻声啜泣着搂住了莫里斯,“对不起,都怪我。”

被胸压在脸上的感觉也没想象中的那么窒息,就是有点闷,莫里斯无奈地伸出手,像是安慰一个孩子一样微微拍打着她的后背,莲娜的啜泣声顿时更大了,他只能抱住这个姑娘,任由她伏在自己身前哭泣。

“不怪你,怪我,真的很抱歉,”莫里斯道歉说,“让你想起来三年前了吗?”

“根本不是在这里,重点根本不是在这里,”莲娜默默地搂紧了莫里斯的身体,“我还以为这次自己真的要失去你了。”

莫里斯本来想犟个嘴说你都没拥有过老子说什么失去,但最后还是把这句话咽了回去,只是无声地叹了口气。

二人就保持着这样的姿势保持了很久,直到莫里斯的脑海里再度浮现出秘源暴动的那一幕,那寸寸如方块般解体爆裂的空间,这股自己从未真正动用过的力量,以及记忆里的最后一瞬,莲娜周身的空间阵阵破碎,一头银色长发自风中散乱,她站在秘源与暴乱的正中央不顾一切地对自己伸出手来。

想到这他忍不住往脑门上摸了摸,又试着挪了几下自己的两条腿,在发现自己四肢还是健全一根不少以后这才松了口气,身上没受什么大伤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只是头疼得像是被蚂蚁群排着队啃过,又焦灼又难受。

【圣徒,真是灾难。】他心想。

“莲娜大小姐,已经可以了,拜托让我坐起来吧,”莫里斯开口哀求说,“一直被我压着你的腿得多酸啊对吧?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你这双好看的大长腿考虑一下啊。”

在怀疑这到底是夸还是损之间,莲娜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同意让莫里斯坐了起来,后者靠在床边的墙壁上安静地坐了一会儿,在感觉脑袋好受些了以后才对莲娜问道:“在那之后发生了什么?”

“你的秘源暴走,一旦爆发出来就会毁了整个餐厅外加餐厅里的所有人,甚至说不定还要波及整个哲尔县区……幸好有我在,”莲娜伸出淡红色的舌头,给莫里斯展示了上面几处还在流血的伤口,这明显是被牙狠狠咬过才留下的痕迹,莫里斯愣了一下顿时满脸难以置信地问道——

【你又占我便宜?!】

当然这句话莫里斯也就在心里自己当个不好笑的烂笑话讲给自己听,因为这根本就不是人话,他呆呆地看着莲娜,有些艰难地开口:“你又救了我?”

“勉强把秘源压制住了,”莲娜垂下眼帘,睫毛细长,在皎洁的月下发出淡淡的光,“在那以后情况要比你想的好一些,顶楼只有包厢发生了一些破损,落地窗被全部震碎,墙壁坍塌,看样子要维修也得花上不少人力物力……但没有人员伤亡,是依耶塔小姐和克罗夫特老爷叫人帮忙把我们送回来的。”

“那就好,”莫里斯长出了一口气,忍不住拍拍自己的脑袋,却似乎猛然想起了什么东西,赶忙抓住莲娜的手想要说出来,可话到嘴边,他的声音又忍不住低微下去,“……伯父伯母他们还好吗?”

“他们没什么问题,”莲娜的表情渐渐冷漠下来,“但是那个女人看你就像在看一个怪物,我看她很不爽。”

“伯母是这样的,”莫里斯无声地笑笑,说,“伯父呢?”

“伯父说总之先回来,克罗夫特老爷送着我们上了马车,在我带你离开的时候还悄悄拍拍我的肩膀说,他不太能接受依耶塔当二房,希望我能退让一下,”莲娜说,“你觉得呢?”

“我觉得个屁!我谁都不想娶!我他妈要自由恋爱!”莫里斯差点被气得当场去世,在略微闹腾一番之后还是只能更加颓废地躺了回去,他仰起头,长久地看着莲娜的脸,说,“你没事吧?”

“虽然舌头很难受但并没有什么大碍,”莲娜侧过眼说,“谁知道你会在吸完就咬,果然亚历克斯大人说的没错,你就是因为教团没照顾好你的OO才选择出逃的,莫里斯,色鬼,大色狼,喜欢舌头的笨蛋。”

莫里斯的脸顿时烫了起来,他连忙想要争辩两句,可莲娜的影子忽然凑过来,视野再度被一片雪白裹住,带着一股甜腥味的唾液在莫里斯舌尖扩散,女孩不停地用力吸吮着,似乎是因为碰到伤口有些吃痛的原因,莲娜下意识地闭上眼睛,可紧接着另一股血味却悄悄在唇齿间弥漫出来。

她睁开眼睛呆呆地看着莫里斯,二人顺势分开,后者抹了抹嘴唇,垂着头说:“圣徒的血能治你的伤……我不是讨厌你,只是得出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莫里斯低垂眼帘,无声地咽下嘴里混着血的唾液,慢慢地掀开被子走下床,带着在头上缠了一圈的绷带,一个人消失在了门外。

莲娜这才发觉原本隐隐作痛的舌头已经没有了任何刺麻感,表面被咬破的牙痕也已经全部愈合,就像从未出现过一样。

“……什么啊,”她轻声地说,“圣徒,不也是能这么温柔的么?”

莫里斯在拉上门以后注意到一个小小的女孩正蜷缩成一团静静地靠在门边的墙壁上睡得香甜,他轻轻晃了晃对方的肩膀,却发现她没有一丁点醒过来的意思。

看样子她已经在这里睡很久了,得亏现在是春夏交接的时候,晚上的气温不算太低,不然你在这种时候得了感冒可能还得被隔离十四天呢……

莫里斯一边嘟囔着一些有的没的一边抱起这个女孩,把她送进了白天选好的另一间客房里,虽然心里满是吐槽但他很清楚这都是为了掩埋自己心里的丝丝触动。

希芙居然在门外等了这么久,只为了等他醒过来。

床铺很干净,地面也很干净,被子枕头整整齐齐地叠在一起,柜子也没有一点点被动过的痕迹,莫里斯动作轻缓地把她放在床上盖好被子,心想真是辛苦这姑娘了,可就在他离开时却又被这女孩在梦里抓住了衣衫的袖角。

“爸爸……”她像是做了一场噩梦,皱着眉头,眼角泛出晶莹的泪花,“妈妈……别赶我走……我什么都愿意做,让我和你们在一起……”

在听到这句话以后莫里斯静静地站在床边站了很久,直到这时他才终于明白过来,这个小姑娘在世上已经是真真正正的孤身一人了。

他轻轻地将希芙的手挣开。

等解决完这些事以后,就把她送到教会吧,亚历克斯应该会乐意看见这样一个天赋不错的巫师加入轮亥,而自己的话果然还是得一个人跑远点,离马其顿城越远越好,就算只是为了躲开圣女的强烈攻势。

他听到了某个声音转过头,看见门外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白色长发的人影——莲娜。

在二人一起回到房间里以后,莫里斯听到莲娜对自己轻声地说:“已经没那么害怕看到自己的血了吗?”

“因为本来就不完全是这个问题,”莫里斯咧嘴笑笑,但他知道无论自己笑得多么自然,在对自己知根知底的莲娜面前,都是假象,于是他干脆坐回了自己的床上,对莲娜说,“其实更怕的是心理阴影被人激发出来。”

他低声地呢喃:“就像三年前。”

三年前在魔界里,莫里斯在莲娜面前血战暴走就要将一切屠戮殆尽时也发生了这一幕,而莲娜也做了同样的事。

想到这莫里斯不由得有些头疼,他躺在床上,对莲娜说有什么事明天再讲吧,明天咱们去看看家族的态度,好了好了你快去对面的床铺上睡觉,可就在这时,他却听到有什么东西压在了自己身边,侧过头,一双血色的眸子里满是细微的情愫。

“……早点睡吧。”

“好的,说是出门呼吸空气其实是去占睡着小女孩便宜的色鬼莫里斯。”

“不要给我乱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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