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暗，雨水，潮湿。这永远是人们对于帕尼斯的第一印象，然而对于世代生存在这里的人来说，帕尼斯的阴暗是它最大的优点。

下城区的小巷中，带着鸟嘴面具的林卓站在雨水中细细地擦拭着手中的银色尖刀，黑色的风衣包裹着他的全身，圆顶礼帽罩在头上，全身上下没有一处暴露在空气中，而敞开的衣领上别着一枚暗金色的徽章。

“唔，擦好了。”

他抬起头来看向蜷缩在小巷角落里的少女，鸟嘴面具里传出了嘶哑的声音，

“莉莉丝·斯科勒，这是你第几次偷偷从家族中跑出来了？”

角落里的莉莉丝看着面前的男人，不满地啧了一声，将头转向了一旁。林卓见她的态度也没有任何不满，反而笑了几声，将她抱了起来，说：“小姑娘，回家吧，外面不是那么好去的。”

“哼，如果不是你把我的人都杀了，我现在早就到外面了！”

“你的人？”林卓像是想到了什么高兴的事情，一遍憋笑一遍说道：“拿着家里的钱雇来的冒险者什么时候成了你的人了？”

“明明就是！他们都说了会帮我…帮我…”越说莉莉丝的气势越弱，她将头埋在林卓的胸膛中低声抽泣了起来。

“我的小公主，世界上最不能相信的人是‘渡鸦’的人，最不能相信的话是冒险家们说的话，这个道理我给你讲过多少遍了，你…”

他还想说下去，但低下头来，看见怀中的少女已经睡着了，无奈地将怀中莉莉丝的姿势摆的尽可能舒服，笑着走出小巷，消失在浓密的黑雾中。

林卓离开的小巷中，两具被人割断喉咙的尸体横在小巷的地面上，狰狞的伤口中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两只蓝色的甲虫从伤口中爬出，顺着混杂着血液的雨水一起流入了街边的下水道中。

……………………

被称人类最后城市的帕尼斯建立在神话时代最大的祭坛之上，庞大的祭坛蕴含着神话时代人类工匠的智慧，引导着四条河流进入水循环系统时时冲刷着祭坛以保持祭坛的洁净。众神消失之后，剩余的人类改造了祭坛，将祭坛的基座拆解，利用祭坛的材料修建了环绕城市巨大的高墙来抵挡黑雾以及黑雾中的东西。

神，曾经是这片大陆上最为神圣高贵的生物，低贱的人类族群只能同其他的族群一样谦卑地弯下腰来服饰祂们，以获取生存的机会。但被人类所崇拜的神啊，祂们不知道从何时起，一个接着一个地从这片大陆上消失了，从人们的认知中消失了，最后留存在人们记忆中的神只剩下了一个，祂被称作阿兰提亚。阿兰提亚将生存的权力给予了人类，祂教授人类文字去记载历史，授予人类技艺去锻造工具，祂授予人类语言去相互交流，祂帮助人类认识风雨，利用天时。人类在祂的给予下获得了在大陆上独自生存的能力。

人类利用文字写下了《瑞诺丽克历史图鉴》，利用技艺建造城市，利用语言歌颂神明，历史上最大的祭坛便是为了阿兰提亚建造的，可是在祭坛建成后，祂也像其他的神一样消失了，仿佛从来没有过祂一样。

“遗忘还真是人类不变的特点。”

踩在都市边缘高墙上，林卓看着黑雾笼罩的帕尼斯，发出了自己的感慨。摘下鸟嘴面具后的林卓，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在黑发黑瞳的映衬下显得更是惨白。

“呵呵，适当地忘记一些事情生活才能更美好啊。”

林卓的身后，一个和林卓同样带着鸟嘴面具的强壮男人走了过来站在了林卓的身侧。

“弗兰奇，报酬呢？”

“斯科勒家族不愧是一等一的大家族，给的报酬足够丰富，但他们毁约了。”

“为什么？他们的继承人还在我手里，没有报酬人我是不会放回去的。”

“别急嘛，他们又定了新的交易，连上这次的交易，一起付。”

说完，弗兰奇从风衣中掏出了一卷泛黄的羊皮纸递给了林卓。

“帕尼斯的周边遗迹中挖掘出来的，斯科勒家族的人鉴定后认为这是地底下水循环系统的设计图，他们委托渡鸦将莉莉丝·斯科勒送入水循环系统的核心区，剩下的就不用我们管了。”

“然后呢？送进去用不用再接出来？”

“不用。”

“不用？他们放弃了这位继承人？”

林卓转过头去，瞳孔缩成一条竖线，死死地盯着弗兰奇：“我说弗兰奇，该不是你想着独吞报酬隐瞒了任务内容？”

“哈哈，林卓，作为帕尼斯渡鸦的领头人，你的那份报酬我还看不上眼。”

“那…”

“因为秘仪。”

“秘仪？水循环系统的核心？”

“是啊，那本书上掉落的一页，完整的秘仪记载，就算是家族的第一继承人又如何呢？”

“那他们如何把那份秘仪带出来？他们这样不…不是…他们的家族秘仪？”

“林卓，你要明白面对这些拥有秘仪的家族，我们渡鸦是没有选择的余地的”

弗兰奇拍了拍林卓的肩膀，将一枚银币塞到林卓手中，林卓看着手中雕刻着天平图案的银币，轻声叹息：

“见证审判的时刻终将到来。”

弗兰奇见他接受下了这项任务，转身便从高墙上跃下，消失在浓厚的黑雾中，林卓看着弗兰奇消失的背影嘴角浮现出一抹诡异的笑容，随后他沿着高墙的边缘来到了先前找好的位置一跃而下，朝着先前的藏身地飞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