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旷的教学楼天台上,被随意丢弃的课桌在风雨的侵蚀下扭曲变形,像是一群冷漠的路人,簇拥在一起,在冷冽的风中窃窃私语,冷眼旁观着站在天台边缘的少女。
天台边缘的瓷砖早已经脱落,水泥墙体裸露在外沾染了斑驳,冰冷的月光穿过了乌云的间隙,勾勒出少女清瘦的身影,她的侧颜写满了疲惫,双眼空洞。
“凉,凉月……有什么事情你下来再说,不要想不开!”
慌乱之间,云梦搜肠刮肚的想了半天,也只想到了这样的说辞劝说。
“没用的,他不会放过我们的,从我们踏入这座校园那一刻起,我们就已经被他盯上了……我们……我们……呵呵呵……”
少女低声喃呢着,紧跟着,口中发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那尖细的声音,让人有一种她已经不是人类的错觉。
下一刻,她突然向前迈出了一步,身影像是人间蒸发了似的,消失在了云梦的视线里。
“嘭——!”
重物从高空坠落的声响在耳边响起,云梦仓皇地向前冲去,方才行到一半,突然像是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一般,僵在了原地,怔怔地看着空荡的天台。
几秒钟后,她的瞳孔才一阵剧烈的收缩,双手抓着头发,瘫坐在地,爆发出了一阵尖叫。
她感觉自己快要崩溃了,像是坠进了一片漆黑的,永远无法醒来的噩梦里。
……
半小时前,在杜思仙追着陆以北跑出教室后不久。
布满灰尘地教室被昏黄的烛光照亮,四个人围坐在教室中央,沉默不语。
良久。
巴西战神终于忍受不了这种压抑的气氛,打破了沉默,“我说,我们就这么干坐着吗?难道不应该去找找魔女吗?”
凉月看了一眼巴西战神,又低下了头,小声道,“她……她是自己走的,我们……总之,我觉得在这所学校里像是没头苍蝇一样乱转,跟送死无疑。”
看见凉月那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云梦眉头微蹙。
她好像知道什么。
为什么不说出来?
想着,她瞥了一眼凉月,下巴轻挑,“这么说未免太薄情了,虽然我们这才是第一次见面,但是怎么说也是一起来的,总是要一起回去吧?”
“你说对吧?亲爱的。”
法老微蹙了一下眉头,余光微不可查地在巴西战神身上扫过,而后微微颔首,“我也赞同云梦的意见,我们应该出去找找魔女,但是……”
顿了顿,他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道,“但是我们是一起来的,勉强也算是一个小集体,我一个人也不好妄做决断,不如来投个票吧?”
法老话音刚落,云梦便迫不及待地举起了手来,“我,如果要去找魔女的话,算我一票!”
“我……”法老淡淡道,“弃权。”
“找,当然要去找,真男人从不放弃队友!”巴西战神朗声道,话语间颇有几分热血的意味。
“呼——!”凉月深吸了一口气,两票赞成,一票弃权,事情已成定局,但她还是继续坚持着自己的想法。
“我反对。”
说话间,她瞪了一眼云梦,那要咬人的眼神,无声地表达着“胸大的人,果然都没有脑子。”
对于凉月极不友善的目光,云梦付之一笑,那种眼神她见得多了,她只当是那些人嫉妒她的天生丽质。
投票有了结果,法老环视了一圈众人道,“那就这样吧,我们去找找魔女,如果一个小时之后还没有找到她,我们就离开这里。”
身为老大哥,同时也是这次活动发起人的法老有了决断,所有人很快就行动了起来。
收拾了东西,将碟仙游戏所用的白瓷碟子丢弃在了教室的角落,熄灭了蜡烛,整间教室突兀的陷入了一片黑暗。
然后,一盏手电筒点亮了,巴西战神一马当先的朝教室外走去,法老紧随其后。
云梦点亮了手电筒,正准备起身,却感觉衣角被人拽了一下,她回过头,看见凉月被手电筒照得惨白的面孔,心头一突,险些叫出声来。
她平复了一下情绪,不悦道,“你干嘛?如果你想用这种小把戏……”
“小心一点,他们当中有一个是怪谈。”云梦还没说完,听见了凉月的话,不禁微微一愣。
“你什么意思?”云梦皱眉。
“字面上的意思。”凉月淡淡道。
“……”云梦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就在这时,前方传来了巴西战神的呼喊。
“云梦、凉月,你们俩跟紧一点儿啊!别到时候你们俩也丢了。”
闻声,云梦看了一眼走廊的方向,收回了目光,瞪了一眼凉月,丢下一句,“无聊!我看你才是怪谈!”说完,她便快步追上了前方两人。
法老低头看了一眼云梦,柔声问道,“她刚才跟你说什么了?”
“她说……”云梦迟疑了一下道,“她说这所学校里真的有怪谈。”
法老皱了皱眉,沉吟一瞬道,“你最好离她远一点,她……她今天似乎不太对劲。”
云梦微微一愣,余光偷偷打量着男友的侧颜,错觉似的,她竟觉得那一张熟悉的脸庞透着一股陌生的感觉。
该相信谁呢?
不不,我怎么能一个陌生女人的话,怀疑自己的男友呢?云梦轻轻摇了摇脑袋,像要把心中的疑虑甩出去似的。
……
凉月、云梦等一行四人走了,被黑暗吞没的教室很快陷入了一片死寂。
突的一阵阴冷的风吹来,拍打在窗户上,从窗缝钻进教室中。
在一片静谧中,那被遗弃在角落里的白瓷碟子,像是被什么人推动着一样,移动出了一小段距离,与地面摩擦着,发出令人牙酸的轻响。
“吱——吱——!”
白瓷碟子移动的幅度越来越大,最后竟像是活了过来一般,弹跳起来,与地面碰撞得叮当作响。
短暂的寂静,紧跟着,碰撞声再次响起。
窗外,一抹若有似无的月光穿过云层洒落在教室中,一串粘稠的红色脚印,沿着白瓷碟子向前跳动的轨迹,一直向教室外延伸了出去……
……
“当啷——!”
白瓷碟子与地面碰撞发出的轻响传入耳中,云梦脚步略微一滞,目光谨慎地四下张望。
听错了吗?是我的幻觉吗?
“当啷——!”
轻响再次响起,她突然就停下了脚步,脸色刷的一下惨白,转身望向了身后漆黑一片的走廊。
“咕噜——!”她咽了咽口水,抓住了法老的臂膀,小声道,“你,你听见了吗?那个声音。”
“嗯……”法老应了一声,面色凝重,举起手电筒,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照了过去。
“当啷——!”
手电筒的光束光线昏暗的走廊照亮,众人在看见了那一盏静止在走廊中央的白瓷碟子后,浑身的寒毛都炸了起来。
它虽然静静地躺在走廊中央一动不动,但压迫感十足。
手电筒惨白的光线像是被一股诡异的力量隔绝了,白瓷碟子后方的走廊上突兀地陷入一片漆黑,在那一片漆黑当中,好像有一双充满恶意的眼睛注视着他们。
那一双眼睛无限深邃,包含着恶意,他们看不见它的形体,却能够感觉得到它的视线所带来的,宛如噩梦般的颤栗。
“快跑!”
突然间,不知道是谁大喊了一声,紧跟着所有人都惊慌失措地朝着楼下跑去,刚一转身,身后白瓷碟子与地面碰撞的声音便再次响了起来。
“当啷——当啷——!”
一行人匆匆忙忙,刚下了办成楼梯,便听见楼下传来了一阵异响。
“咚——咚——!”
那声音像是木块在撞击着坚硬的地面,有什么东西拾阶而上,逐渐靠近着,它的到来伴随着污秽不洁的阴影,如同卑劣恶毒的幽灵一样,如影随行。
站在楼梯上浑身僵硬,走在最前方的巴西战神,隐约间听见了一阵音调古怪的低语,“你们……留下来陪我吧?”
闻声,他浑身像是触电般一个激灵,手中电筒掉在了地上,沿着台阶,弹跳着滚了下去,照亮了那一道惨白的身影。
它有着一张呆滞扭曲的面庞,四肢躯干异常纤瘦细长,不成人体正常比例,轻薄如同纸张的身体在阴冷的风中扭曲舞动。
诡异地身影在视线里惊鸿一瞥,然后手电筒便像是接触不良似的闪烁了两下,光芒暗淡了下去。
眼前突兀的陷入了一片黑暗,巴西战神身子一个激灵,四肢像是被一群饱含恶意的虫子撕咬着,传来麻木的感觉。
一片漆黑之中,有什么东西在移动着,发出细碎鬼祟的轻响,他能够感觉得到刚才看见的那东西已经来到了他的身边,但却没有立刻发起袭击。
像是戏耍猎物的枯瘦老猫一般,在黑暗中凝望着他,发出若有似无令人疯狂的呓语,细细地品尝着自他体内弥漫而出的恐惧。
“当啷——当啷——!”
同时,身后白瓷碟子碰撞地面的声响再次传来,他浑身不由一颤。
左右看了看。
不知道什么时候身边的那几个同伴都没了,在一片黑暗中,只剩下了他自己一人。
绝望与惊恐像是吸收了黑暗中负面的力量一般,在他的心中疯狂生长,他终于忍不住爆发出了一阵竭嘶底里的叫喊。
“人呢!你们人呢!你们这群混蛋!为什么要丢下我跑掉了,说好……”
巴西战神的叫喊声突然停止了,一只惨白了手从黑暗中伸来,像是一张纸片一般,轻轻地搭在了他的肩头。
“你留下来陪我吧?”有什么人在他的耳边低语着,他猛然回头,却只看见了一片黑暗。
错愕之间,他缓缓回过头来,一张惨白扭曲的脸尖叫着,突兀的自黑暗中浮现,他的视线与那一双浑浊呆滞的眼睛对视,然后……
他看见了自己死亡时的场景。
他被人捆绑着,扔进了一座漆黑狭小,深不见底的水池里,孤独、恐惧与散发这恶臭的污水一起将他包围。
在死亡面前,他本能的挣扎着,大声地呼救,可是没人答应,直到所有器官停止运作,身体失去温度,变得僵硬。
……
巴西战神的身影被黑暗吞没的瞬间,法老便急忙用手电筒照了过去,在看见空荡的楼梯道之后,他微微一愣。
没了?他就这么毫无防备的消失了?
他难道已经……
法老微眯起眼睛思索着,就在这时,白瓷碟子的响动和楼下的闷响同时响起,像是一记重拳,猛击了他的神经。
“姓赵的!你快想想办法啊!我,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别吵!”
法老低吼了一声,脸上浮现起云梦从未见过的恶毒表情,她一时噤若寒蝉。
诡异的响动还在持续着,不断靠近,恐惧与绝望在步步紧逼。
“我们……”沉吟了一瞬,法老抬头看向楼上,咬牙道,“我们上楼。”
“好,好,咱们快走!”云梦闻言连连点头,转身就往楼上跑去。
就在她和凉月擦肩而过的瞬间,凉月用只有她们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低声道,“别去四楼。”
闻言,云梦一怔,余光看向凉月,她静静地站在那里,靠着墙壁,像一具无法依靠自己力量站立的尸体。
同时,前方传来了法老的催促,“你们快呀!再晚就来不及了。”
回想起刚才法老吓人的表情,云梦陷入了沉默,“……”
我……
应该相信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