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根扁担,重如泰山。

全清山这般守旧的门派,自然是不会允许生火做饭这种活动出现在理应“修仙养性”的莲花峰顶。

修行者自然也不会去做这种“低贱”的食物搬运活动。

所以,每次做好了饭菜,都是由这些“送饭的”从山下把食物挑上来的。

当然,他们不仅送饭菜,也有的人是专门负责送各种其它东西的……比如,全清山地底开采的灵石。

双肩挑起重担,沿山路上下,这便是“挑山工”这个词汇的由来。

不过……

这次可真是为难他了。

李长老对洪钧发的火,洪钧原木原样地把火发到这位中年大叔身上。

他没做错任何事,却平白无故受此一劫。对他这样在仙人脚下谋个工作、养家糊口的普通人来说,这就如同天降霹雳、从头贯到脚。

除了祈求仙人息怒,他也只能再跑去山下,要厨子们重做一份儿。

……

……

发完一通火之后,洪钧感觉现在自己爽了不少。

以前黄长老还在世的时候就讲过,修行心法,首先要求个痛快。

黄长老只说了个“求个痛快”,讲的是心法要理顺自己的意志。但是在洪钧这里,理解就完全不一样了。

前文后文他都没听,关于修行心法的其它要诀也不甚懂得。但是“痛快”两个字,他记得很牢。

痛快便是顺心意,顺心意便是……只要我开心就好,哪管这天下洪水滔滔!

刚好自己的名字里也有个洪字儿,可不是凑巧嘛!

……

洪钧回到房里,看着墙上挂着的那幅字。

虽然他自己的字写得很烂,但这幅字是委托一位凡间的书法大家写的,花的钱足够买好几个西域昆仑奴呢。

那上边写着八个大字:鸿鹄大志,几人能懂?

毕竟,洪钧改名之前,就叫洪鹄。

当然,他没有告诉别人这幅字是买来的,对外一直都说这是自己写的。

有些同门师兄弟来他的房里看过这幅字,都夸他写得好,夸得他飘飘然。

黄长老没什么心眼,也信了他。但李长老听他这么说的时候,只是冷笑:“就你这半桶水晃荡晃荡的家伙,写得出这种字?你再给我写一幅来看看?”

他被李长老戳穿的时候,心里把李长老的三个孙子、一个孙女全都咒了一遍。

当然,他恨李长老,远远不止这一件事。

……

这会儿,李长老到山下去了,他没人管束了,又刚刚在一个送饭的“贱人”身上发了一通火,感觉心情舒畅了起来。

下午干些什么呢?他仔细想了想,首先把修行排除掉了。

然后他拿出一枚大梁皇朝通用的货币,元和通宝,准备丢这枚铜钱来决定具体要做些什么。

“正面朝上……去找叶昭颜师姐送礼慰问,表示心意。”

他想了想,然后把那枚通宝翻了过来。

“背面朝上……”他犹豫了一会儿,“为了表示心意,去向也昭颜师姐送礼慰问。”

这么一想,他喜笑颜开起来,也不丢掷这铜钱了,直接拿上了一盒“小玩意儿”,准备出门。

早上他就派人送了六百六十六盆月季到师姐门前,师姐会不会怦然心动了呢?

……

……

师姐没有怦然心动,大量的切叶蜂倒是怦然心动了。

这是一种山里的小型魔兽,体积略大于一般蜜蜂,有时候会被误认为是没有灵力的物种。

他们盘旋在那月季花丛的上方,跳着奇怪的“舞蹈”,就像是要表达什么信号。

洪钧抵达师姐的住处时,就看见这群切叶蜂盘桓在那儿,月季花一盆都没有被搬进屋去。

一阵凉风从山道上扫过,吹来几片叶子,大概是昨夜暴雨打掉在地上的。

洪钧倒没有特别失落……因为他觉得,女人是一种需要长期追求的生物,而他现在还追求得还不够久。

从小到大,只要是洪钧看上的东西,就没有得不到的。

无论是精品字画,还是陶瓷石刻……

一听是全清山的仙徒出手,凡间市面上还有谁敢跟他争抢?

就算是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就算是山长之位,他也能搞到手!

昨天和山长谈话的时候,他就明白地告诉山长,以后自己是要成为下代山长的。山长不仅不生气,还鼓励他努力修炼,以后来接这山长的班。

这话一听,洪钧立马就飘飘然、甜蜜蜜、兴奋而不能自已地度过了一个晚上。

功还没练成,山长也还没当上,他已经在考虑以后要不要在莲花峰顶上再修个大宫殿了。

结果李长老还是拼命地给他泼冷水,说他天赋有余,心性不足,肯定没法担负山长这样的重任。李长老原话是“若你肯面壁清修十年,心性磨练成钢,不再那么浮躁……那倒还算是个不错的人才,以后当山长也不是不行”。

于是李长老这人就成了他的心结,他的阻碍,他的绊脚石,他百分之九十九“不顺心”的来源。

……

又一阵山风吹过,他把自信的目光望向了师姐居住的三楼。

那里的窗户都关着,窗前的帘幕也被拉拢了,不知道是在里边干啥。

于是他就站在他那六百多盆月季旁边,对着小竹楼,开始了他的新的整活节目——诗朗诵!

不得不说,这在凡世间是个很常见的求爱方式。文人雅客都喜欢吟诗或是作词一首,然后大声地、富有情感地诵与女孩儿;有时还会加入曲调,自己拿一把琴来,一边抚琴一边唱。

可惜洪钧学琴也是学个半吊子,因为觉得没意思就放弃了。这会儿朗诵的词,也不是自己写的,而是《诗经》里的东西。

“窈窕淑女,琴瑟友之。参差荇菜,左右芼之……”

洪钧大声地、如同唱歌一般地念着。念了好一会儿,结果三楼的窗户突然开了,一个声线清亮悦耳但此时却显得有些暴躁的声音从窗户里传了出来:“还让不让人睡午觉了啊,吵死了……”

出现在窗户里的是一个银发姑娘,显然刚刚从睡眠中被吵醒,头发都还披散着,脸上也没有什么妆容……但洪钧却感到有一种天然的美丽横绝于眼前,仿佛因为她是银白色的,则世间所有一切其它颜色便皆已渐褪。

洪钧呆住了,念诗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看到这个姑娘,看到这种美丽,他就忘了自己是来这里干什么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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