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肆的地方不大。

整个厅堂仅有不到二十桌，但平时想要坐满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毕竟城内酒楼众多，更有花酒无数，没有多少人会来这种单纯吃酒的地方。

仅有一些落魄书生或者江湖武人，要么是钱囊不足以支持去更好的地方，要么就是不挑地方只为了喝两口酒，所以整家酒肆当中，除了数位野蛮武夫之外，就剩下几个老常客聚在一桌。

而随着大皇子宋重基的到来，剩余的空桌基本上都被侍卫们坐满，再有就是几个眼疾手快的路人抢先入座，只为了凑近些看看这位和善亲民的皇子。

“哈哈哈哈！”

“好了好了，本王请你来喝酒，你倒给本王扣上这么大的帽子，坐下喝酒吧！”宋重基瞧着南莫忘怒不可遏的模样，不由得笑着摇头，将桌上酒碗推过去，是想要息事宁人，让身边大汉感激无比。

南莫忘冷哼出声，佯装抬起巴掌要扇过去，吓得大汉往后闪躲，这才满意的瞪了后者一眼，抬起桌上酒一饮而尽，算是给了宋重基的面子：“皇兄今日怎么这么好兴致？该不会是刻意来拦我的吧？”

“本来昨日便想与你一聚，只不过南府的门难进，我派去的人都被撵了回来。”宋重基仰头唏嘘感叹，摩挲着与他人一模一样的酒碗，看向南莫忘的眼神多了些许幽怨：“今日本王亲自登门，没曾想你倒是出府了。”

宋重基挥挥手，让身边的武人们都四散退去：“你的伤，可好了些？”

南莫忘挑着碗中最大的花生米丢入口中，闻言挑起眉头捂住胸口，痛苦的说道：“皇兄你不说我都忘了，子懿吩咐我不可喝酒的。”

“前天诗会上喝了太多酒，伤势复发，呕血连连，把姐姐们都给吓坏了。”

昨日确实是把两位姐姐给吓坏了，也确实是因为喝了太多酒，但真正的原因却只有寥寥数人知道而已。

“装，你就装着！”宋重基抬手点着南莫忘，立马就看穿了他蹩脚的演技，不过没有因此而穷追不舍，而是笑道：“父皇十分关心你的伤势，整日念叨着你何时才会进宫，我已替你说了些许好话。”

南莫忘的脸色恢复正常，抬头瞧着宋重基那微笑的模样，不由得想起余歌歌说的话，暗道这大皇子果真是想拉拢自己，无事献殷勤啊这是。

宋重基并不知道南莫忘的心思，继续说道：“不过诗会之后，人人皆知你有才，父皇也因此知晓你的伤势大体无碍，毕竟能喝得伶仃大醉，不是吗？”

“那陛下是怎么说的？”

南莫忘拾起酒碗一饮而尽，提起酒壶顺便给宋重基也给满上：“该不会是要我立刻进宫面圣吧？”

宋重基瞧着南莫忘眼底的惶恐，不由得笑道：“我已经替你打了圆场，父皇说你刚刚回到京都，想养伤就暂且养着吧，也好和两位姐姐熟悉军队，待秋祭之后，再入宫面圣也不算迟。”

“那就好那就好。”南莫忘盘算着时间，距离九月秋祭还有大半个月的时间，答应了狐儿带她游玩开元的事儿还没兑现呢，看样子是得抓紧了：“皇兄还有事吗？”

宋重基打量着南莫忘的神态，手指在桌上轻点，仿佛是在等着后者的答谢，却没想到等来这么一句询问，让他稍稍有些晃神，手指也悬停在空中。

为了与南莫忘打好关系，宋重基特意命人追踪南莫忘的去向，并且在这必经之路上寻好地方等候了大半天，到头来不仅没拉近关系，后续的准备也全都泡汤了？

“呃，暂时没了。”

南莫忘全然不顾宋重基诧异的眼神，拾起酒碗一饮而尽立刻起身拱手：“既然没有其他事，那莫忘就先行告退了，此时近黄昏，家姐管得严，得回了。”

话一说完，南莫忘转身便朝着街上走去，留下身后满脸呆滞的宋重基。

也亏得这酒肆比较小，南莫忘三两步就融入人流当中，连个影子都没有留下，只见他边走边嘀咕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先给我个下马威再给点甜头，这就想让我南莫忘跟你混？”

“开什么玩笑？”

就在这时，彻骨寒意骤生。

南莫忘走着走着渐渐停下来，缓缓转过身，淡然道：“皇兄，还有事？”

不知何时跟在了身后，宋重基勾起嘴角揽上南莫忘的肩头，一手插在腰间玉带中，大改先前温润儒雅的模样，笑眯眯的模样也多了几分耐人寻味的味道：“能察觉到本王，证明你的修为不止黄级，本王着实是很好奇，你到底还藏了多少。”

南莫忘轻笑摇头，任由宋重基紧贴着自己，说道：“世人皆说大皇子不去北方助战，是因为不通武略，看来并非如此。”

此时街上人流涌动，并没有侍卫跟随。

由于人声鼎沸，此时的对话反倒是没有多少人能听清楚，也没有路人刻意去听。

“每个人都会有些秘密，不是吗？”

宋重基拍拍南莫忘的肩膀，瞧着热闹的街市：“倒也不是想为难你，本王的意思，歌歌已经告知与你，该如何选，你且考虑清楚。”

南莫忘挣开肩上的手，与宋重基拉开距离，深邃眸光中印入这位皇子的不羁姿态，不由得勾起嘴角笑道：“既然如此，莫忘也有一问，月楼几次刺杀，可是殿下的安排？”

宋重基冲着南莫忘挤眉弄眼，像极了寻常世家的纨绔公子，他一手倒插在玉带中，一手撩起眼前的刘海往后扫去，若是有花痴少女瞧见，便会惊觉此时的皇子更有味道：“你猜？”

该探的事已探，该说的话已说。

宋重基摆摆手便要转身离去，却忽然又停了下来，冲着满脸凝重的南莫忘说道：“那什么，南柳两氏要想联姻，可不是容易的事儿。”

“悠着点。”

南莫忘瞧着宋重基消失在人海中，也转身朝着街巷中行去，仔细揣摩着宋重基前后变化的不同之处，暗道这才是想当皇帝的人，应有的表现与手段，竟然连柳絮如的事情都已经知晓，可知道这件事的人不多，谁会是这个内鬼？

就在这时。

寂静的巷中响起一阵呻吟声，让南莫忘投去视线的同时，瞳孔收缩握紧拳头。

是东城外诗会上两次相遇的李海生。

被人打得奄奄一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