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叶昭颜心里存了心事，于是仔细地观察着自己的这个师妹——她确实完全不修行，今天晚上也不修行。

师父似乎也根本不管她，就好像这只“银白狐狸”不抱着灵石修行才是一种常态。

这可奇怪了……于是叶昭颜在心里打定主意，明天找山长要来一批最高品质的灵石之后，一定要再看看这个师妹到底是怎么回事。

……

想的是很美好。

但她其实也知道，应该不会那么顺利。

毕竟山长虽然看上去是“全清山之长”，但其它一些资历和山长相同甚至更高的长老……他们的意见也同样重要。

这次山长让她快些从金州回来，恐怕里头也还是有些别的原因。

……

第二天清晨，叶昭颜取来了浅蓝缀白边的道服，戴上了冠冕，拿上了剑，准备去山顶见山长了。

不得不说，她穿上这一套行头之后，还真是美丽别有一番风味……完全展露出了她作为中土世界传统美人形象的靓丽多姿。

三千青丝，如水而泻。

芊芊玉手，拈花飞叶。

尽管作为一个剑道大家，手里就算捏一张纸片也能杀人，但欣赏者肯定会暂时忽略她作为修行者的危险性，而单纯看到她作为美丽尤物的清丽姿态。

魔皇陛下也赞叹不已，尽管他赞叹的内容似乎有些让人听不懂：“嗯，你可以去参加汉服文化节了……”

虽然听不懂师父在说什么，但叶昭颜还是很明显感觉到这是在夸她，不由得感觉全身上下如同打了鸡血一般，走路都飘飘然起来了。

……

然而，刚飘到山顶，两个小童又给她降温了。

物理手段降温。

清凉的全清山露水，从花洒里喷出来，淋在她的左手上。

叶昭颜叹了口气……全清山，别的其实也没啥，但各种仪式性的东西是真的无比繁复。

山长见客之前，客人要沾露，山长本人要焚香、沐浴、更衣。

太扯淡了。叶昭颜心想，如果有一天我当了山长，肯定要把这些繁文缛节通通撤了。

不管那些什么长老的态度……嘿嘿，就是要简单明快。

想着这些没用的东西，她坐在竹楼外边的小花园里，一直等着山长更衣完毕。左等右等，迟迟不来，直到她几乎把手里那杯茉莉花茶喝完了，山长才顶着一头整齐的白发，飘飘然走出屋外。

“山长。”叶昭颜站起身来。

眼前的这个老人，比起一个月前见到的时候，似乎更加苍老了一些。老人斑满脸都是，皮肤也更加黯淡灰黄，额头的皱纹已经化不开来了。

最最名贵鲜亮的丝绸长袍，也挡不住这具衰老的躯体内部的颓败，如同闪耀着斑驳金光的湖水，在漫长的时光中渐渐停止了流动，而后飘出纤细如丝却不可阻挡的腐臭。

老人在两位小童的搀扶下，晃晃悠悠来到了茶座边，坐了下来。

毫不意外地，他再次开始老调重弹——年轻人应该加紧时间修行，抓住一切能够修行的机会，不要在其它细枝末节之处过多地浪费时间……

山长，真的是一个很老派的人——叶昭颜心想。

一个老派的人的典型特征之一，就是喜欢把同一句话、同一段意思翻来覆去地重复至少三遍。

于是她也便随便应付一下，心里想着什么时候才能转移话题、开口要灵石。

说着说着，山长却像是洞悉了她的内心一般，忽然话锋一转，说到这灵石按修行成果而分配的问题。

叶昭颜神情一振……戏肉来了！

结果山长却说，“昭颜啊，你跟洪钧还熟络的吧。”

叶昭颜愣了一下，不知道山长问这话什么意思。

洪钧，是个和她年纪差不多的全清山修行者，大概略微小一些，名字是他自己起的。这个少年的名字就很古怪，姓洪也就算了，居然敢起一个和全清山尊奉的【鸿钧老祖】同音的名字，真是十分狂妄。

后来叶昭颜知道，这孩子的本名更加狂妄——他的父亲给他起名叫洪鹄，谐音鸿鹄，希望他将来能有【鸿鹄之志】。“鸿鹄高飞，一举千里。羽翮已就，横绝四海。”

这位洪钧和叶昭颜不同，他学习的是全清山正统的符道，跟随一位姓李的长老学习。而不是像叶昭颜这般，学了个对于全清山来说十分偏门的剑道，以至于到现在无人可教她。

比起叶昭颜来说，洪钧在整个门派也更加出名……当然出名不仅仅是因为天赋好、修行快、和叶昭颜等人并列全清山青年三杰。出名还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来自于洪钧的“整活”能力。

如果说叶昭颜“整活”整出个比武招亲，已经把魔皇气得够呛了，那么如果洪钧是魔皇徒弟的话，恐怕整出来的活能把他气死再气活，从棺材里爬出来，循环往复二十遍。

而且洪钧平时比叶昭颜懒惰得多，很多时间花在了折腾各种修行以外的事情上，那种怠惰程度，简直让叶昭颜想起自己那个根本不修炼的“超级天才师妹”楚曦兰。

啊啊啊，天赋啊天赋……叶昭颜心想，我的天赋也不差，可惜我是普通人里的天赋强者，他们是强者中的强者，仿佛呼吸就能修行一般……

“他……他怎么了？我和他不是很熟。”叶昭颜实话实说。因为作为剑道修行者，她和全清山的其它青年才俊实在是话都说不到一块儿去，平常也没什么交流。

而且她年纪轻轻已经有了大师姐的头衔，另几位符道和阵法的佼佼者却还没有拿到过类似的称号头衔，更没有叶昭颜这样的地位……这就使得她有些惹人嫉妒了。

但这也不怪她。

全清山老一代长老纷纷凋零，现在整座山修行者力量“中空”和“断层”严重，剑修虽然对天地的体悟不如符修更深，但战斗力却更强，现在全清山是急需年青一代战斗力的时候，当然要大力提拔叶昭颜了。

“咳咳……洪钧啊，他最近一个月来修为颇有精进，甚至可堪以‘突飞猛进’来形容。这个嘛，也不难理解，多年修行而来的经验，在一些特殊的突破契机之下，便是令人感悟甚深，水到渠成一般……我和几位长老也讨论过，高品阶的灵石乃是我们门派的重中之重，当今恰逢多事之秋，俗语道，能者多得……”

听着山长一番话，叶昭颜懂了。

老派的人，说话就是这么弯弯绕绕的。

意思就是洪钧修炼快，多给他些灵石……而你嘛，再加把劲吧，竞争竞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