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彼此都发现：两人的剑招，均十分相似。

风雪宫剑法！

白浪半狐疑半兴奋：“你用的可是风雪宫剑术？”

蒙面女子并未否认，反问道：“你是什么来路？为什么会寒波剑式。”

“我？我其实风雪宫弟子，我师父叫冷秋梧，是……”白浪正欲解释，对方却忽然大怒：“撒谎。”随即更凌厉、更狠毒一式刺过。

剑气锋锐，白浪运功抵挡，女子手中的长剑刺到白浪胸口，却刺不破护体灵煞。

这把剑的材质一般，承受不住两股凌厉的对撞，最终一节一节地全部断裂。最终，只剩一个剑柄，戳在白浪的左胸，就像把玩笑似的魔术剑。

“要不，你冷静冷静？”白浪真诚建议。

对方一式不成，已感受到白浪灵力之浑厚，境界之高深。她一点也不听白浪的话，只是快速施展逃命步法，离开了此处。

白浪有心追上去问问，却又恐是调虎离山，良久，只好失落地叹一声，放弃了对女子的追击。

大概……是一个偶然得到风雪宫传承的小辈吧。

那年风雪宫虽然覆灭，但也不是每个人都战到了最后。有被俘的；有投降委曲求全的；亦有倒戈的。有些传承会流到现在，不算怪事。

回过头，他继续关照夏玥。

最初的五十里路相对平静。

夏玥不会御剑，并且很恐高，因此赤翎只好蒙上她眼睛，自己御剑带着她，即便如此，夏玥的反应也战战兢兢，抱住赤翎的小蛮腰不撒手，五十里下来似乎肚子都小了。

后五十里，出现了零星骚扰的敌人，均被赤翎逼退。白浪和她均预感到，敌人应该在远处设卡，积蓄着致命一刺。

但白浪和赤翎的心情却有些不同。

白浪警戒着“可能出现”比自己强横的敌人，所以神情十分紧张，全程都把半仙器与阵法准备完善。夏玥出行前段时间，他特地做了许多微缩的阵法，可以用来辅助。

至于赤翎，她早已知道这一趟最强的敌人轩辕皇承已经被那个路过的奇怪修士一剑挑了脚筋，所以担忧并不多。这一战或许会很艰苦，但对于她而言，只要没有绝对境界的压制，她便不怕。

而且她内心隐隐记得……那个灰衣魔头最开始骚扰青玄宗时，提到过魔宗后人，后来大家都猜他是一尊老魔，来找后人的。如果真是如此，那……

赤翎偷偷看了一眼夏玥。

——那一切就都解释得通了。

这次的事，她也多出几分把握。

唯一需要考虑的，只是此件事罢，她要如何面对大唐皇族和轩辕皇承的愤怒。青玄宗不是软柿子，可如今，她哪里还算是青玄宗的头头。不过是把有点象征意义的利剑罢了。

利剑生锈，当然要扔掉，然后换下一把。

这本是鱼家心甘情愿为青玄宗付出的牺牲，可那群人，却似乎将此当成了习惯，将此当作鱼家理所应当做的奉献……

赤翎越想越心痛。

云船飘荡，渐渐飞入南域。

天气稍微热了一些，低头望去，地面不再多是一片连着一片的白色。夏玥已经有些适应高度，可依然胃里不舒服，总是想吐。

赤翎正费心照顾着，忽然心中一凛，望向南域的一座城池。

这座城池她曾经来过。名叫飞龙堡。是个小地方。也是个私人地方。

这里的堡主早年抓住修士经济的风口，做诈骗和佛跳墙的工作，赚了一大笔。随后招兵买马，肆意圈地，用债务控制周边宗门事务，收买地方官员参与政事……渐渐将飞龙堡洗白成正经地名。

赤翎只不得不去过一次，还是为了“学习先进创收经验”，飞龙堡主光明正大地给他们介绍合法奴隶买卖……其中的事情有多恶心，让她这辈子都不愿回忆。

这样一个无利不起早的家伙，会不被收买，赤翎自己都不信。

就是不知道，南域的边境线上，他们收买了多少官员地主，就为了狙击这一次，仅仅只是为了夏玥吗？赤翎可不这样想。恐怕，也有想把她一并处理的目的吧。

毕竟她在青玄宗那群人眼底是不怎么受欢迎的。

天色渐黯。

飞龙堡内的灯火骤然明亮，密密麻麻的修士，如蜜蜂飞出蜂巢，从飞龙堡四面八方涌出。

数名修士已经飞过来，围住了她们。

“赤翎大人，您何必自误。”

一名紫衣紫帽的修士抱拳恭敬。

赤翎认出了他，他曾是青玄宗一名“仙苗”，自己还曾经夸奖过。可惜到最后，青玄宗没有把他留住。他去追逐更远大更浩瀚的梦了。结果没想到，会在飞龙堡这种地方重见。

赤翎深深望了他一眼，看得他面红明愧，赤翎移开美目，轻缓道，“于你们眼中，我是自误。于我眼中，只是做该做的事。我从父母手上拿到这个权柄时，我就从未想过，要和那些蝇营狗苟一路。”

“你这样会很累，不会有人理解你。大家都是那样的，你的坚持也根本没意义，赤翎大人……你还小，你太天真了。”

赤翎忽然想起白浪，“真的没人理解吗？”她自问。

随后想起那杯酒，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那丝笑很淡，却很真切，紫衣紫帽的那个男人偷偷看了一辈子，都未曾见过她这样轻松的笑。

【之后……再去找他喝一杯吧。】

【如果还有之后。】

死亡，一个从生下来起就很贴近的词，她很早前就想过。她其实没有看起来这么坚不可破，其实经常蒙着头不知道该怎么办。四面楚歌，用来形容她的位置再贴切不过了。

宗内的，宗外的；议权派，钱庄，各个世家，大唐皇族；她时常觉得自己只是在支撑，如行尸走肉般地支撑。

支撑不了反而是好事。

那样，就可以永远睡过去，什么都不用在意。

紫衣紫帽的修士并不是唯一的阻挡者。很快从飞龙堡里又赶出更多的高阶修士。从远处也在赶来高阶修士。她对自己胜算的估计也在不断降低。

战意，却越来越高。

修士已把她拦得水泄不通，从人群里挤出一个贼眉鼠眼的，她认出那是飞龙堡主。果然对方一开口便是那浓郁脏臭味道。

“……赤翎大人，你何必执着与我们对抗呢？其实当青玄宗小宗主有什么好的，还不如来我们堡中，做个快活的女人。”

赤翎微微眯着眼，伸出葱白似的玉指。

“燃烬。”

灼烧灵魂的业火陡然冒出，立时包裹了飞龙堡堡主，将他的血肉、皮肤，全都舔做燃料，火势滔天。飞龙堡堡主哀鸣着，但周围人都扑不灭他身上的火。

赤翎缓缓浮空，抱着酥胸，清傲如九天神女降生。

她覆盖到膝盖的裙摆逆风飞舞，衣衫贴得更近，将灵秀的臀背曲线勾勒更美。狂风骤吹，曼妙的发丝间，是不及她半分明媚的繁星。

——整片西天都烧了起来！

明明将夜，飞龙堡附近却像白昼般明亮，西天的火光翻涌着滚滚热浪，令真正的太阳都黯然失色。

烈火将身周的一切吞噬，除了云船，除了天上那娇小的“火神”。偶尔有修士能冲出火焰的世界，也被附着身上的火焰，一点一点烧光了血液和骨肉。

紫衣紫帽的男人未死，他怔怔看着赤翎，看着那个他一直在仰望的神女。

“千合……”他苦涩。

鱼家的当家人，一掌家就是百变，是众人皆知的真相。

鱼家的当家人，一辈子都不可能突破千合，也是众人皆知的真相。

——但赤翎摸到了千合的门槛，打破了他一切知道的常规、以及所笃定的道理。他最后的骄傲也被打破，心防失守，炽热的火焰，也将他彻底吞灭。

长天外。

白浪意外地望着那西天的璀璨，微微颔首。

“……不错，不愧是我看好的女人，竟然让我连下场都不需要。”

但云层涌动，似乎在另一片云的深处，有一道阴寒的目光，注视向火焰中的少女，充满了敌意。白浪第一时间发现对方比下面所有人加起来都强，但并强不过他，顶多无极境界中阶的灵力反应。

看来——这次的行动，并不算重要。所以并没有高端战力。

白浪不禁松口气。

又有点失望。

如果几边的老东西都能出来打一打就好了。

没吃过猪肉，总想看看猪扑腾。

远处的强者似乎忍不住要下场参与。

白浪拔出荒溟剑，擦干剑身的寒气，对着那片云层，就像刺苍蝇般……轻轻地一刺。

隔着数千米之距，那片云层“嗖”地被贯穿一个小洞，犹如气球般快速充气爆炸。爆炸后的云层显出一个神情恐惧的老者，惊疑不定地四下顾盼，但他实力远低于白浪，自然并未发现白浪的藏身之处。

白浪传音笑道：“朋友，小孩子打架，大人还请就看一看。”

老者面色阴晴不定，朝传音来的这个方向敷衍抱拳，随后迈开大步，匆忙逃离此地。

白浪笑着目光相送，见一切已没什么自己需要出手的隐患，他干脆坐在云上，肆意地欣赏火中的靓丽姿色。

“玩儿火的萝莉……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