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边果然再没有人跟踪了。
专业的就是不一样。
但这里在座的人……其实都并不知道三鹰学会是个什么东西。
“好吧，女人。”魔皇坐了下来，静静地看着这位陌生来客。“介绍一下你自己。”
这话说出口，魔皇感觉自己像是个面试官。
眼前的这位穿着红底绣花长裙、像一束盛开的月季一般的女孩儿，略有些紧张地拨开了自己挡在眼前的一缕长发、把它拨到耳后。
“我……我是赵彧。十一年前，在群青山，我曾经见过您。”
赵彧略一鞠躬，似乎也没觉得这位曾经撼动了整个大陆的“危险人物”会记得自己，于是补充道，“就是您取走《医宗圣手百草法》的那一次，我是道边的一个小童，曾经冒昧地向您问了一个问题。”
魔皇终于想起来了。
群青山嘛，就是医宗的总部。
十一年前，就是他杀上医宗山门的那一次。
道边小童……他仔细回想了一下，那天情绪比较激动，心情颇为亢奋，好像确实是给一个不认识的小孩子讲了好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
搁在平时他大概会说，“孩子别看这些东西，回去睡一觉吧”。
“你就是那个医宗的采药小童？”
“是的。那天我还背着一个背篓，梳着两个麻花辫子。”赵彧轻轻地说。
“你也长这么大了啊。”魔皇似乎一语双关。
楚曦兰倒酒的手抖了一下。
“唉，别……我没那意思。”魔皇赶紧澄清，“你坐下。你，你，还有你，也坐下。”
他是真的对这个世界的女人躯壳没太多的兴趣，很多时候说话也就是个习惯性的、没有恶意的调侃。
真要说兴趣吧，也得有有趣的灵魂。
毕竟以前网络PS和美妆的时代，见过的美女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早都被“轰炸”得习惯了。
而且两世加在一块儿也活了不知多少岁了，早就不是什么见色起意的家伙了。
不过，以赵彧的情商和智商，也不会理解错。
她再次鞠躬，然后坐了下来。
……
叶昭颜看着这个刚认识不久的医宗修行者，着实有些生气。
千算万算，没算到这家伙居然跟踪自己。
原本她就没有把与魔皇陛下有关的事情告知这个家伙……有一种类似于吃独食一般的兴奋心理，而且她觉得赵彧背后的三鹰学会无论怎么看都是个很可疑的组织。
原本她的计划是——虽然那只银白狐狸抢占了先机（楚曦兰：？？？我什么时候成了狐狸），但是只要不再有更多的人来，她还是有信心战胜这位妹妹，夺得师父的身子……呃，想得太远了。
“昭颜。”
“在！”叶昭颜满怀憧憬地抬起头来。
“你来我这儿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重要……”叶昭颜突然发现她只是临时起意跑到这儿来的，因为在集市上看到了那只银白狐狸的身影，自己的身体就不由自主地跟过来了，其实并没有什么紧迫或重要的事件，“唔……重要的事情……”
“行吧行吧。”魔皇再次叹气，“兰兰，你易容一下，把我们的叶大小姐送回家去。”
这称呼就已经能看出亲疏了。楚曦兰开开心心地放下酒壶，像个狐狸一样蹦过去。
“不不不，我有重要的……”叶昭颜看了一眼赵彧，“重要的……”
狐狸蹦了过来，用胸前硕大的山峰顶住了她的发言，她说的话就变成了一通无意义的“唔唔唔”声。
然后……她就被抱了出去。
……
……
屋里只剩下两人一狮。
赵彧有很多很多话想说，但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魔皇亲手为她倒了一杯酒。
金州城的米酒，甜甜的，不像西域其它地方盛行的烧酒那么冲。
“你有很多故事。”魔皇的声音已经不像十几年前那般冷漠，而是稍微有些温度。
“是的。”赵彧说，“事出突然，我也没有料到居然能和您本人亲自见面……但学会里边是授予了我相应的权限的。我……代表三鹰学会全体成员，向您问好。”
魔皇稍微愣了一下。
“什么学会？”
他完全不知道这是个啥玩意儿。
……
接下来的时间里，赵彧耐心地解释了学会相关的许多东西。
比如，三鹰学会的聚会地点——含光寺，表面上是前来进京赶考的才人举子们交流诗词歌赋的场所，实则在寺里举办的是入门门槛极高的魔宗书籍交流研究会。
比如，学会本质上是一个串联各方内鬼的组织，服从一个统一的安排，互相沟通情报、挑动名门正派内战，或是在修行门派和京城里的那位圣上之间煽风点火……为魔宗的最终复兴打好基础，削弱对手的力量。
魔皇也明白了过来。
“这么个搞法……嗯，有点东西。不过不是我的风格。”魔皇说。
“什么……风格？”
“我从来不搞暗杀。我杀人一直都是明杀。就像我杀上医宗的群青山那样。暗杀算啥玩意儿？”魔皇说，“而且，你有没有听说过，刺客的最高境界，就是把在场的所有人全部杀光？”
赵彧目瞪口呆。“这是哪位……大师说的？”
“西域的一帮名叫阿萨辛的家伙。”魔皇随口胡诌，“好吧，开玩笑的。”
“您为什么不喜欢暗杀？”
“因为我他妈的被这些狗屁名门正派暗杀过六百多次！当然不喜欢了。”魔皇这回说的是真的，“以前我都想不通，云海峰这帮阴暗的玩意儿凭什么居然能算正派。这个问题我想了好几年。后来我想通了，正不正的判断标准，在于你能不能和那帮老骗子尿到一个壶里。”
“哈哈……”赵彧虽然以前就听说过魔皇被反复刺杀的事儿，但这回听到正主亲口讲述，还是实在忍不住，笑了出来。但笑了两声之后，感觉笑魔皇大人的艰苦遭遇不太合适，所以又尴尬地装作喝酒。
“说实话，你们这些把戏都算简单粗暴的暗杀了。”魔皇继续说，“你知道他们以前怎么来杀我的？光是把毒涂在女人的嘴唇上、把符咒力量藏在女人的体内，然后给我送来搞‘毒美人计’的，就有三十多起。所以，就比如像你现在这样坐在我的对面，并且知道我的身份，我就会跟你隔一个安全距离，而小白随时准备一掌把你拍死——如果你有异动的话。”
赵彧听到这里，才意识到为什么自己坐的位置和魔皇隔得那么远……才意识到旁边那只名叫小白的白狮为什么用铜铃大的眼睛盯着她看。
“我虽然不是专业人士，但被专业人士杀得多了，我也会变得专业起来。”魔皇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