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也纳,奥地利。

虽然已经接近隆冬,但多瑙河畔和维也纳还未感受到寒冷。北风从多瑙河上吹过后,空气中带着点温暖的甜味。

今天的天气很好,既不炎热也不寒冷,很多市民选择在这一天出行。

美泉宫前,站着的是帝国的最高统治层,他们无一例外身穿青白两色的军装,以标准的军姿站立着,不过他们不时与相邻的人短暂的交谈几句,微微笑笑便又恢复了原来的站姿,整体气氛严肃中带着点随意。

站在最中间的是蒂罗尔公爵,他虽然已经年过六旬,但仍然精力充沛。他有着健康的棕榈色皮肤,尽管脸上布满了皱纹,那不过是增添了这位老公爵的威严和阅历。而其他人按照地位分列在公爵两侧。

群众们早就在街旁早早的等候了,尽管街道被奥地利军人们拉开横幅阻隔,但人群的热情依旧火热。

蒂罗尔看了看热情的群众,面带笑容的对跟自己的同僚答话。

“看吧,人民对帝国依然忠诚。”

离他最近的是奥地利的陆军元帅华伦斯坦,他正处壮年,方正的脸型透露着威严和正义,但他的皮肤却如女人般紧致白皙,是的他看上去不是那么严厉,甚至有时候会让人觉得他简直不像是一个将军。

华伦斯坦沉默了一会儿,淡淡的点了点头。

“他们理应如此。”

没有让众人久等,很快,远处便传来了群众的欢呼声。

那是年轻的奥地利皇帝陛下,他站在华丽的车鸾之上,身着上白下红的军装,肩批贴满勋章的绶带,右手虚握着腰间的佩剑,左手朝群众挥手致意,显得英明神武。

他的身边是帝国首都的近卫军,分成两队护卫在车鸾两边。他们整齐划一的迈出步伐,皮靴整齐的落地声仿佛巨炮轰动地面,给人以扑面而来的威武之气。

皇帝是帝国的象征。如今的奥地利帝国的皇帝陛下,也不过二十出头,年轻英俊,富有远见,虽然身体并不如常人强壮,但那并不妨碍皇帝成为欧洲各大贵族少女的梦中情人。尽管以陛下如今的年纪,正迫切的需要一个妻子完成繁衍后代,延续哈布斯堡家族的使命,可陛下却对此兴致缺缺,这让整个帝国官僚集团都颇感为难。

诞下一个健康的继承人,是帝国长久稳固的象征,更不要说考虑到现任皇帝的身体问题了。由于近亲繁衍而虚弱的身体,如果不趁着年富力强的时候娶妻生子,在继承人方面,帝国可能会出现问题,而许多强大的帝国都是在这个问题上栽了跟斗而崩溃甚至是消亡。

不过,现在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

“帝国万岁!”人群中有人忍不住发出这样的呐喊。

是的,面对如此热烈的欢呼,谁能想到,就在数月前,这个帝国的首都爆发了暴民起义呢。不过好在帝国的根基仍然稳固,血与剑依旧被证明为最伟大的统治方式。

皇帝无意也无心分辨现在夹道欢迎的群众是不是那天起义的革命党人之一,但至少现在,站在这里的民众,他们热烈的欢呼声是不会有假的。

“帝国万岁!”

这是最简单的口号,正因为如此,也是最具有煽动力的。很快,整个宫殿前到处是这样的呼喊声。

皇帝陛下看上去对这样的情景很满意,他笑的更加灿烂了。在经过美泉宫前时,他与蒂洛尔公爵对视一眼,公爵微笑着抬起手,轻轻的鼓掌。

而在这光鲜亮丽的背后,在人们看不见的地方,有无数卫兵沿着街道两侧紧张的排查着。他们搜查每一间屋子,每一个柜子,每一个人的口袋,确保此次皇帝的出行万无一失。

待到皇帝转过头,彻底经过了美泉宫,继续享受民众的欢呼后,公爵才接过华伦斯坦元帅的话。

“没有什么是理所应当的。”公爵说,“我为这个帝国征战了三十多年,我希望你也跟我一样。”

华伦斯坦的余光瞥见公爵,他微微致意,“我会让陛下明白我的价值。”

“你听说了吗,格里尔在报纸上对我们破口大骂。”公爵说。

“你是说勃艮第人?”

“就算没有我们的帮助,勃艮第人也应该有自信能够击败法兰西。”华伦斯坦看上去不屑一顾,“更何况,我们给他找到了更好的盟友,皇帝陛下伟大的叔叔,西班牙帝国的卡洛斯。“

”是啊,“公爵叹了一口气说,“他是世界皇帝,拥有牛奶和蜜的土地的统治者,黄金的铸造者,野蛮人的教化者,新大陆的主人,大洋的领航者。”

“他们应该感到知足和感恩。”华伦斯坦补充说。

公爵点点头,“确实应该是这样。”

“其实国际关系比国内关系还有简单。”公爵示意华伦斯坦,“看见了吗,我们奥地利人的方阵刚刚过去,现在是匈牙利的方阵,看见那面匈牙利王国的国旗了吗。”

“……”

“不仅如此,后面还有波斯尼亚人的方阵,他们同样举着波斯尼亚的旗子。再后边是塞尔维亚人、紧接着是斯洛文尼亚人、还有克罗地亚人、特兰西瓦尼亚人……”

“团结这么多民族,这对我们来说是多么不容易的事情。我们既不能让他们感到不满,又要保持奥地利人的主体地位。很多时候,我觉得我们就像是在高空中踩着钢丝,虽然我们已经有了两百多年踩钢丝的经验,可谁能保证下一刻会一不留神踩空了呢。”

华伦斯坦微微一愣,他吃惊的用余光瞄了一眼这位年迈却老当益壮的公爵。他是帝国的首相,皇帝的外爷爷,同时也是陛下最信任的亲信,冯·哈布斯堡家族中最有话语权的老人。

可现在,他居然说出这样的话来。

“噢,你不要介意。”看出了华伦斯坦所想的公爵微微一笑,“我并不是对帝国和陛下不忠,只是欧洲两千年来,这样的历史我们不是见得太多了么?我们只需要保证还在我们活着的时候,陛下的帝国不会崩塌,然后尽力一代一代的延续下去,这就足够了。”

尽管公爵做出了解释,但华伦斯坦还是没从公爵刚才那‘大逆不道’的言论中回过神来,仿佛一定要从中找到什么潜在的暗示似的。

“刚才的话,就算我的无心之语吧。”公爵说,“对了,战争的准备已经万无一失了吧。我是帝国的首相,对陛下和帝国负责,我必须知道详细的内容。”

“嗯。”提到战争,华伦斯坦不敢怠慢,立刻回应道,“首相大人,首先,我可不认为这是一场战争,这是一次赛跑。”他说,“我们的军队最主要的事情,也不是击败波兰人,而是如何赶在俄罗斯人之前进入华沙。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在接下来的谈判中获得更多的利益。”

“很高兴你能有这样的自信。”公爵大笑两声,然后他压低了声音说,“这一战之后,波兰立陶宛联邦,将成为历史!”

华伦斯坦沉默了,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他本来就不是一个喜欢说话的人,比起巧言令色,发表欺骗性或是煽动性的言论,他更喜欢用军人特有的方式,用直接的行动证明波兰立陶宛会确实会成为历史。

可是作为奥地利帝国首相和陆军的统帅,公爵对军队的现状再熟悉不过了。他看着各色的民族旗子,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英法联合王国的破裂似乎在暗示着某种命运,在欧洲,民族联合是不可能实现的,而奥地利帝国,又是其中包容民族最多的国家。

现在,这个伟大的多民族国家,要与一个恐怖的,血腥的,野蛮的,刚刚从鞑靼人手里获得解放的斯拉夫人,去摧毁另一个民族联合的国家。

而这种命运,会不会在自己的有生之年,同样发生在这个神圣而伟大的国家身上呢。

不知道,也不愿意去猜测。

自己的一切努力,似乎只是为了让这个时间无期限的推延罢了。

民族联合,欧洲统一。

两千年前古老而辉煌的罗马帝国早已分崩离析,无数先哲试图重组这个破碎的地中海,无一例外他们都失败了。

那么,如今这个身在维也纳美泉宫的‘罗马皇帝’,坚决的斩断与勃艮第王国的联盟,由自己的西班牙亲戚代替,自己却去讨伐另一个邻居。

这个看似病弱的少年皇帝,他的野心又在哪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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