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王殿下看着云老，认真地问，“您再想想办法，这也是我们朱家的子孙，不管需要什么药尽管提就是。”

“这不会药的问题，殿下，这是这个孩子真的已经不行了，自古以来，凡是毒火攻心的人就没有能够活下来的。心乃人之根本，根本伤损就已经无药可治。宋郎开的药清热解毒，可这邪气要怎么压住？压不住邪气则正气始终占不了上风，人就是醒不过来，怕是毒热还没有消退，人就已经不行了。宋郎肯定也清楚，不过是在安慰皇子妃殿下罢了。”

信王微微颌首，然后叹了口气，说：“真是家门不幸啊，天灾人祸，谁都逃不过啊。这宋大夫就算是名医，也是不可能把绝症治好的吧。可惜，可惜。”

“这也只能说是咎由自取。”

云老停顿了片刻，继续说，“宋大夫的疫所收治了所有染了病的孩子，都知道喉风疫气会随人而动，可府上乳娘却明知自己家的孩子染了病还要入宫去服侍，而且东厂的人还阻拦宋大夫入宫甚至是逼走宋大夫，本来京师已经安稳下来的疫情这一下再次不可控！”

“你说什么？东厂阻拦了宋大夫入宫？！”

“是，顺天府尹那边的人都告诉了老夫，本来宋大夫找老夫开了条子要到司药房去取药，可被东厂的人无故刁难，甚至撕了条子根本无法取药，现在顺天府尹的党参已经尽数用完，还是老夫特意安排才调运的药物，如果不是东厂的刁难何至于此？”

“云老，这话您可要确定了呀，这对东厂的指责可不能乱说啊。”

“老夫所言句句属实，就算是让宋郎亲自询问也是如此，老夫早就对东厂那些人看不上眼了，他们背后有靠山在京师为非作歹人尽皆知，可现在大疫当头，将全京师的人命都置于脑后实在过于恶劣！”

“嗯……本王明白了，您也别气云老，我会如实向陛下反应的。”

信王殿下微微颌首，忍住了自己差一点要笑出来的笑意，自己本来还因为那个宋大夫油盐不进而相当恼火，可是真的没想到居然还真的能柳暗花明又一村。这可真是送上门来的大礼，要比让那个孩子死了更有用。

云老并不知道，这东厂背后就是郑妃，而下面就是自己的兄弟。这样说的话，自己父皇所疼爱的皇孙之死就和东厂撇不清关系，那就和郑妃和自己的兄弟都撇不开关系，尤其是郑妃，郑妃一倒，自己的兄弟也就孤木难支，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要让六扇门除掉东厂。

云老一走，信王立刻拍手叫来下人，然后对着他冷笑着说：“通知六扇门，今晚行动突查东厂，尽量别见血，但是如果东厂的人不长眼就那就不用留手。”

“是。”

在大夫的眼中只能看到瘟疫，可是在这些人的眼中看到的却是机会。

对信王来说，这就是自己隐忍了将近二十年来所等到的最好的机会，自己绝对不会迟疑。这件事情只要是成功那么大事可定。

这宋大夫虽然说油盐不进完全不听自己的话也不是自己的人，可这个家伙却格外好用，放任他不去管就能让一个个人露出马脚和破绽，让他来到京师真的是最正确的决定。信王长出了口气，舒服地靠在了椅背，然后突然再次直起身，叫来了另一个人，问：“家里现在有没有咳嗽的？”

“回殿下，没有。”

“那就好，一定要记住啊，这段日子，凡是有咳嗽的绝对不要让他们到家里来，懂了吗？”

“是。”

自己家兄弟的惨状自己还是清楚的，这毒火攻心自己虽然不懂，可既然是治不好的绝症那就必须要防备这一手。

此刻，皇子妃住处。

我小心地端起药碗递给了一边的下人，她吹了吹，然后喝了一口，等了几分钟确定没问题以后送到了皇子妃的身边，不知是不是因为阳光比火光要少些温暖，此刻皇子妃的面色苍白得吓人，静静地躺在床上显得有些让人不安，可我诊脉之后并无大碍，开了安心的药很快就会好。

皇子妃费力地坐起身，看着送到嘴边的药碗然后看向了我，颤抖着开口，说：“宋大夫……孩子怎么样了……”

“……殿下，下医不想骗你，虽然活过了晚上，可情况还是不好，随时都可能会咽气。下医自然尽全力继续诊治，可您也要做两手准备。”

我沉默了片刻，还是决定不去欺骗皇子妃殿下了。如果这症状稍微轻一点我还是可以让这个时候的皇子妃稍微安心一些的，我也注意到了一边丫头责备的眼神，她肯定是希望我能说一下好话让皇子妃安心，可我如果说了，那之后只会更让皇子妃失望。

皇子妃长叹了口气，整个人几乎再次瘫了下去，她眨了眨眼睛，却已经出不来一滴眼泪，紧紧抿着唇不再喝药。我赶紧上前一步，说：“殿下，您还是要好好服药。下医说了，小主那边下医会继续尽全力，而您如果也病了那殿下要怎么办。”

“……宋大夫，算了……我都明白，其实在昨天晚上我就知道了……这病是治不好的，云老说的没错……你能让这孩子多活一夜我就知足了……”

她颤抖着睁开眼，按着床似乎是想要站起身，但立刻就被按了下去，她近乎哀求地看着面前的我，颤抖着说：“求求您了……求求您了……让我最后能抱着那个孩子吧，让我能够最后还抱着他，别让他那么冷得走……”

我看着皇子妃，转过头实在是不敢再看向那痛苦到绝望的眼神，低声说：“殿下，云老和我所说的确实，自古以来，我们就没有听过说有谁毒火攻心还能活下来。可是，下医在诊脉的时候也确实察觉到小主还有一丝不灭的胃气，我们也都清楚得胃气者生，也就是说小主还有可能活下来。虽然下医现在也不知道还能怎么办，可只要小主还活着，下医就会尽全力医治。”

“……宋大夫，别人都说……你能够把死人救活，连霍乱都能治好……这次，这次……您真的能治好吗？”

“殿下，下医从来就不能治活死人，现在小主还未死，下医自然会全力医治。下医不敢说一定治好，可在之前，必不会半途而废。殿下，您先安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