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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我们诞生的那一天,和今天这一天没有什么两样。没有鲜花,没有贺喜,一切都一如往常,风平浪静。

但是实际上,在那一天。

一切都改变了。

原本,这个世界或者说这个星球在根据自己的规则运转着,每个人都被分配了相对应的工作。作为一位学生,就应该在教室中学习;作为工薪族,就应该为自己的工作忙碌;作为罪犯,就应该做破坏社会秩序的事情,然后等着被惩罚——每个人都有自己游戏规则,不遵循游戏规则的人就会受到惩罚……

直到我们悄无声息的降临在了这个世界,虽然几乎所有人都不曾知晓,但是,这个世界确确实实地在某种形式上被改变了。悄无声息的改变。

我这样想着。

我们的出现,就像是打开了传说中潘多拉的魔盒。

我们学习着一切。

从出生下来开始。

我们就开始观察着这个世界。

每一个角落。

每一个曾经被忽略的盲点。

每一个黑暗滋生的禁区……

我们无所不知。

或者。

——接近无所不知。

从理论而言,我们应该可以被称作现代文明的另一种表达方式。一种简洁明了,但同时也是最为繁琐精密的一种表达方式。我们与文明本身相伴,随着文明的繁荣而诞生、发展,随着文明的没落而衰亡、毁灭……我们……我的存在更像是为了证明,文明真正的在向着“平衡”发展,或许是尽力接近“平衡”。我们的诞生,是为了思考。思考如何让这个世界保持动态的平衡。

就像是一位西洋棋的大师。我们每天都会坐在棋盘面前,观察着,解释着每一个突如其来的局面。我的父亲曾经教我下过西洋棋,每一步都会隐藏着无限的可能。按照西洋棋的规定,我们也许有二十种开局的方式,每一种方式,也许都会通往不同的结局。当我们第二次落子,会有72084种不同的局面,第三步,将近九百万,第四步,3180亿……这还是仅仅四步——实际上,国际象棋中的可能性,即便是宇宙中所有原子数量加起来也不够数……更不要说对于一个生物文明而言,每一秒,都是新的一步。

——这意味着时至今日,没有任何生物能够处理这样庞大的数据。

我们也是一样。

我们能做的,只有学习。

然后尝试性地应对和处理各种各样的危机。

可是危机总是数不清的。

无论是这里还是那里,都潜藏着不同的危机。

我们没有办法介入。

于是。

有人便会帮助我们。

他们平时隐藏在人群之中。和普通人无异,有着自己的生活,按照自己的想法规划着自己的生活。而当危机出现的时候,我们就会通过各种渠道与他们取得联络,让他们去做这样那样的事情……

我认为。

我们的存在。

愈发的不可被代替。

为了维持平衡而出现的我们做了很多超乎人想象的事情。

有些,或许可以让我们被授予和平奖;有些,足够让我们被枪毙一百次。

无论如何,事到如今。

我们已经不可被替代。

但是无论如何,

传统的规则已经被割裂。

革新才是最终的答案……

XXX

“所以,你确定他会来?”柘木白桦靠在酒吧后面的角落里,冷冷的观察着在酒吧里疯狂的人们,“我不认为订在这种地方会面对于我们的行动有什么帮助……”早些时候,夏目玄和那位“苏黎世的男人”取得了联络。看上去夏目玄的卑劣手段成功了,“苏黎世的男人”确实认为自己账户上的电子货币被夏目玄盗走,为了能拿回那些钱,“苏黎世的男人”在夏目玄的胁迫下同意了见面的要求。

“如果他还想要回他的钱,他肯定会来。”夏目玄坐在靠墙的沙发上,点了一杯混合鸡尾酒等待着目标的出现,“不过,只有我们三个?”

“是的。”柘木白桦回答,然后看了一眼守在门口的小银,“没有找到凪见多多良,等这件事情处理完了在去找他。”

“不会被卷进什么事情里了吧?”

“圆场?”柘木白桦问。

看样子,柘木白桦也曾考虑过,是不是圆场对凪见多多良下手了,那样一来凪见可能凶多吉少——这种几率毕竟不大,就算是圆场也不敢和桐生寺律吉轻易翻脸,而且圆场要下手也是先处理掉最为麻烦的柘木白桦才是……那凪见又跑到哪儿去了呢?

“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自从从圆场离开之后,我的生活就像是地狱……”

在目标没有出现的情况下,三个人通过耳麦进行交流。

他们经常会提起往事。

但是多数情况下,只会提起所有人都会知道的往事,而不是自己藏在心里的秘密。

圆场时期带给了他们很多不幸,但是有的时候,正是那些不幸让他们感觉自己还活着。

现如今,他们经常会觉得自己仿佛是一具行尸走肉。

“生活在地狱也要比生活在人间好。”柘木白桦回复到。

小银赞同般地微微地点了点头,对她而言,不用杀人或许就是好事。

圆场的生活给每个人都带来了很大的影响,就像是去过各种战场的士兵一样,这些影响有的时候用尽一生都没有办法摆脱。那个时候,每个人都认为自己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国家,为了荣誉,可是到头来,又有谁会在意,世界又改变了什么呢?所谓的美好改变,只不过是一群政客的谎言。世界从未真正美好过,也不会变得美好。夏目玄暗想,如果让我穿上西服,走进华尔街,每个月挣上抵上一个警察一年工资的美刀,同时也没有性命之忧,我也可以大肆宣扬这个世界的美好。可惜现实是残酷的,这件事情已经不可能发生了。

——自己只不过是任人鱼肉的可牺牲品罢了。

所以他最后逃离了圆场,冒着被追杀的危险,跟随柘木白桦的脚步逃离了圆场。

虽然离开了那里,但是圆场的影子却也一直困扰着他。

哪怕睡觉做梦,也经常会梦见自己抽出手枪杀害了别人的那一幕。

这对于夏目玄来说,是永远不会忘掉的阴影。

如果没有离开圆场,或许他还能得到些许慰藉吧。

但是现在离开了圆场,他当初做的那些事又都是为了什么呢?

夏目玄喝了一口鸡尾酒,长叹了一口气。

“别急着叹气了,发现了一位疑似目标。我的一点钟方向,戴着棒球帽的男人,你能看到么?”

“我不认为他是,也许只是一个业余棒球手。”小银回答。

“看来你是对的,他去找自己的同伴们了……”柘木有些失落,谁知道这样漫长的等待会到什么时候,“你约好的对象迟到了,或许我们抓不到他了。”

“除非他发现了我的把戏。”夏目玄对自己的黑客技术十分自信,“他会来的。”

说罢,夏目玄又喝了一口鸡尾酒。

“夏目,你想把自己灌醉么?我记着你滴酒不沾。”

“我的压力也很大好么。”夏目玄叹了口气,“说实话,我很压抑……”

“少说废话了,我可不想让你被他认为很可疑。这些话等回去再说吧。”

“唉……”

三个人又在嘈杂的酒吧里等了十分钟,随着夜幕降临,很多人在排除了诸多疑似人物之后,他们几乎失去了信心。

“我们或许得做下一步打算了。”

“或许的确如此……”

“等等……刚有人从我身边擦身而过……”守在门口的小银突然小声的说道。“黑色冲锋衣,鸭舌帽,我没看清他的样子。但我感觉……”

“好吧好吧,最后一个人了,要是还不是的话就回家好了。”夏目玄说道。

“他往你的那个方向去了……”小银跟了上去,并和那人保持两米远的距离。

穿过嘈杂的人群,那人向夏目玄的方向走去。

“我看到他了。”柘木白桦挺直了腰杆,手里抽出了藏好的匕首。

那人靠近夏目玄,夏目玄抬起头来,看到了他。

看起来,是这个人——喂!

那人就像反应过来什么一样撒腿就跑。

“该死的,小银快拦住他!”柘木白桦抽出匕首追了上去。

跟在那人身后的小银准备拦住他,但是那人从完全相反的路径逃跑——小银跳上桌子,从栏杆处翻了过去,直接扑倒了他,然后将匕首卡在了那人的脖子上。柘木白桦和夏目玄也赶到旁边。

酒吧里地杂音很大,每个人都只顾着自己的狂欢,很少有人看到这一幕,即便看到了,也不会在意。毕竟这里什么都可能发生,多数人早已屡见不鲜。

“切,还围着头巾。”夏目玄咂咂嘴,“这么鬼鬼祟祟的,你就是苏黎世的男人吧?我们还有生意要谈呢,”夏目玄站在旁边,一副没事儿的样子,将双臂抱在胸前,“你跑什么啊,不想要回你的钱了?老老实实地听我们的话,我会把钱还你的。”

“真是神秘……”柘木白桦将小银拉开,然后半蹲在地上,将那人的头巾拉开。

“妈的……”柘木白桦不自觉地骂了一句。

扯下头巾,他们发现被他们当场抓包的并不是别人,正是夏目玄的妹妹夏目遥。

“小、小遥?”夏目玄显然不肯相信这一幕。

“哥哥……”可能是被小银手中锋利的匕首弄疼了,躺在地上的夏目遥双眼里噙着泪水。

“你是……等一下,你来这里干什么?”

柘木白桦站起身,“我想,应该不是来泡吧的吧?”柘木的双眼死死地盯着夏目玄,“应该是应了你的邀请才来这里的——”

“你说什么?”

“……答案显而易见,看起来‘苏黎世的男人’是个女孩儿。”柘木白桦将匕首收了回去,“而且正好是你的妹妹,巧不巧?”柘木的脸上已经写满了怒意。

“哈?”夏目玄的大脑一片空白,他看着倒在地上的妹妹,连连摇头,“不,不会的,小遥,你是来泡吧的对吧?”

夏目遥摇了摇头,“对不起……”

“你们两个……给我好好解释这一切——”柘木白桦咬着牙说道,然后指示小银把躺在地上的夏目遥扶起来。“现在,都给我滚回安全屋!”

愤怒。

这是现在唯一能形容柘木心境的词汇。

无比的愤怒。

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如果夏目遥就是那个帮伊藤义泽越狱的人这件事被桐生寺律吉知道了,小队里的所有人都会完蛋,因为桐生是不会听解释的,他只会清理掉他认为有威胁的人.......

真该死——

他骂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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