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中央,药鼎之内,少女全身都浸泡在粘稠的血红液体之下,她双目紧闭,呼吸安稳而具有节奏。
药鼎之中的凶兽精血尚还有余温残留,伴随着少女微微起伏的胸脯,血水表面震荡出层层波纹。在每一滴精血之中,都有浓郁而活跃的生灵之气迅猛奔腾,顺着少女那极具韵律的呼吸被她尽数吸收进体内。
血气入体,少女那尚显稚嫩的可爱小脸,似乎也在发生着某种奇异的变化。原本那些微不足道的皮肤瑕疵,在血气的冲练之下,开始渐渐地消失,让她看上去变得更加美丽动人。
或许是因为她察觉到了在自己身体内部所发生的奇特改变,季茗儿的嘴角微扬,似乎带着笑意。
起初季茗儿的确十分抵触凶兽血浴,但渐渐地,她开始发现自己能从血浴中得到巨大的益处,便试着接受了这个过程。她双目紧闭、双手结印,全身上下纹丝不动,沉神凝气,以最佳的状态吸收着凶兽精血中的充沛灵气。
精血沾染上少女雪白的肌肤,在其上留下了一抹抹狰狞的血痕,而后很快便重新被吸收进少女体内,融入她的气血之中。带有血气的灵力顺着气脉,朝丹田与紫府疯狂溢去,最后大多成为了少女丹田炉鼎中的一部分,同时也补充了紫府的灵气蕴养,而最后剩余的一点儿稀薄血气,便离开了气脉循环,被少女呼出。
在如此循环之下,药鼎内积累的血气变得愈发稀薄,原本有些呛人的凶兽精血,此时也开始散发出淡淡的腥臭气味,这意味着精血中的精元已经逐渐被季茗儿吸收干净,开始慢慢地转化为了普通血液。
就这样,时间快速流过,夜色也渐渐迫近。
……
将最后一丝血气吸入体内,季茗儿渐渐地睁开了紧闭着的双眼,深墨色的瞳孔中有着一丝血芒掠过,如同天边一闪而逝的霞光。
试探性地推了推药鼎之上的沉重鼎盖,季茗儿惊异地发现鼎盖在不知何时居然已经被打开了一条缝隙,也不知是因为自己的力量变得更大了,还是因为金罗在临走之前施加了什么手段,季茗儿原本用尽全力都难以撼动分毫的青铜铸造鼎盖,如今居然被她轻而易举地推开了。
缓缓地从药鼎中爬出,少女神采奕奕地眨巴了一会儿眼睛,然后环顾四周,瞳孔中透露出一股好奇。
“大人去哪儿了呢?”
喃喃自问自然没有等到任何回答,不过季茗儿也没有感到慌张。如今的她已经拥有了一定程度上的力量,就算没有金罗的保护,她也能冷静地思考现今的状况,再也不会像先前那样,会因为金罗不在身边而陷入极度的惊恐之中了。
“应该是遇上了什么特殊情况吧,不过大人那么厉害,应该不用担心。”少女感受着体内的充沛灵气,觉得自己从未如此接近过筑基境的瓶颈,她满心欢喜,想要在金罗回来的时候给他一个惊喜。
做好如此打算,季茗儿于是简单地在瀑布下的小谭中清洗了一会身子,穿好青衫,然后选了一处合适的地方,开始尝试突破瓶颈。
积累灵气的过程固然枯燥,但用幸苦积累来的灵气去尝试突破瓶颈的过程却让季茗儿觉得十分充实而享受,她素来不喜爱凭空得来的东西,因为那样的东西,就算暂且为自己所拥有,也随时都可能失去。
一步登天不是天,只有一步一个脚印积累而成的成就才是真正属于自己的。
回想起金罗曾说过的,自己的灵根不凡,却又被人毁去,她就有一种十分不真实的感觉,曾经自己应该是一位天才吗?如果真是如此,那么从小流落街头、受尽冷眼、吃尽苦头的自己的确是万分憋屈。
但如果自己真是一位天才,可能也就无法再遇见阿爹阿娘了。仙人贵胄,看上去永远都是那么的高高在上,如果成为了那样的存在,自己也会像他们一样,太上忘情,俯视众生吗?
那时,季茗儿还是季茗儿吗?
“今天,我一定能突破瓶颈,成为筑基境修士!”摇了摇头,将这些杂念通通赶出脑海,季茗儿深知,无论过去如何,只有未来才是自己所能够改变的,而如今自己,亟需力量。
经过血浴之后,季茗儿心头没来由地冒出了一个信心十足的念头来,经过了先前的数百次失败,这一回突破瓶颈的尝试,她拥有前所未有的信心。
屏气凝神,季茗儿先是将心境调至足够圆润的地步,然后开始用心眼五感去感知外界的情况,等待突破的最佳时机来临。
灵气积累如同走楼梯,而突破瓶颈则如同爬墙。诀窍就算要在体内灵气被用尽之前,到达如今阶段以上的新境界,这需要考虑多个方面的因素,而并非只与灵气总量有关。
举个例子,同一个举重运动员在举重时,对于同样重量的杠铃,也并非每一次都能够举重成功,这需要技巧、经验以及一定的运气,而力量仅仅只是基础性的条件之一。
现在季茗儿的状态十分完美,经验也早已积累到了骇人听闻的地步,她所欠缺的,仅仅只是运气而已。
“以最快的速度吸收尽量多的灵气,这样一来,突破的成功机会还会再增加一些。”
盘坐于草地之上,准备冲击瓶颈的季茗儿无疑已经成为了一个灵气黑洞,不仅周围空间中的灵气被她的精神引力迅速吸扯进入体内,就连身下的丛丛青草,都由于被抽干了灵气,而渐渐地枯萎转黄。
如今季茗儿体内的
灵气含量已经是平常时候的三倍以上,但即便以如此之多的灵气去尝试冲击瓶颈,也绝对无法说是万无一失。而只要能够突破成功,她体内的常驻灵气总量就能够维持在这个新的标准上,先前的离凡境界将再也无法与之相提并论。
而只要成为了筑基境修士,紫府正式形成,季茗儿就能够做到灵气离体,从而施放一些简单的术法。
突破瓶颈究竟有多么重要,由此,不言而喻。
伴随着周围环境中的灵气被尽数抽干,地平线的那段也终于出现了火红色的霞光,此刻,正是天地之间的五行灵气最为活跃之时,灵气如同潮汐那般自阴阳交界之处汹涌而来,冲刷着天地之间的生灵万物。
不仅如此,就在此时,在同一时刻,季茗儿所盘坐的地方,在深埋于大地之下的某处,一条广大的灵脉也发生了急促的爆发,强烈的大地灵气自下而上满溢而去,很快便席卷了周边区域的地表。
天地共鸣,灵气相冲,正是万分难得的灵气狂潮之时,天地之间的灵气浓度很快便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境地,居然使季茗儿周围那些枯黄的草地都在转瞬间重新焕发了生机,绿油油的一片。
天时,已到。
发觉天地之间的异动,季茗儿心头一喜,赶忙将注意力重新集中了起来,如今她只是朴实无华地呼吸,便能够将天地灵气充入体内,在这样的条件下进行突破,成功的可能性也将与先前截然不同。
牙齿紧咬着嘴唇,季茗儿用尽全身力量将体内灵气往紫府送去,与此同时,外界的浓郁灵气也顺着季茗儿的口鼻气道疯狂地向体内注入,为突破练气瓶颈提供更高一级的灵力强度。
体内紫府之中,灵气门阀已被打开,前所未有的庞大灵气一次性贯穿进去,瞬间便使季茗儿感到血气上脑,晕眩阵阵,但他最终还是努力稳住了心神,开始轻车熟路地进行下一步动作——淬气。
紫府形成时所需要的灵气灵力浓度极高,而如此高浓度的磅礴灵气并不能长久地存在于气脉之中,因此在尝试进行突破之时,便需要将这些灵气精萃、淬炼,而这一过程,需要的便是对体内灵气的精准操纵力。
淬气若是成功迅速,此过程所损耗的灵力自然就少,而若是淬气不成功,那么瓶颈突破便只能止步于此。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季茗儿微微抬头,然后将全部注意力分散在身体各处。
这一步季茗儿已经走过了许多遍,此回再用,自然也是得心应手,毫不生涩。
事实证明,淬气对于季茗儿来说没有丝毫难度。很快,澎湃灵气便在季茗儿的紫府之内急剧收缩,原本无色的灵气,居然已经渐渐地具有了淡白色的外观。
“好!只剩最后一步,凝气化海,塑成紫府!”
将浓郁的淡白色灵气压入紫府对应的位置,此时在季茗儿的紫府之内,已经具有了模糊的原始紫府,这种原始紫府是由灵根的先天属性,以及后天的“道心”决定的,直接决定了成型紫府的式样。
紫府迅速归位,成型塑化,但与此同时,在天地万物之间存在着的,另一种混沌而难以控制的能量——熵也开始自然而然地发挥作用,组碍紫府的正式形成。
“又是这股讨厌的力量,这一次,我不会再输给你了!”
咬紧牙关,季茗儿用出了剩下的全部力气,她的骨骼、经脉、全身的肌肉都在剧烈地颤抖着,似乎随时都会崩断。而那紫府却依然极不稳定,如果在此时放松,毫无疑问会重新溃散,如此一来,便前功尽弃,下一回能够如此接近成功的突破机会,还不知今夕何夕。
“给我……安定下来!”
在彻底被精神压力压垮之前,季茗儿用尽最后的意识,朝紫府之内注入了全身的力量。
然而,还不等她亲眼见证最后的结果,便突然见着视野一黑,接着全身一软,力竭而倒。
她没能感觉到,紫府形成时所发出的巨大灵力空洞,以及那堪称爆裂般的力量感。
她只能感觉到,那数月以来因失败积累而起的疲倦感,于此刻尽数烟消云散。
万籁俱寂之中,在季茗儿那成型的紫府之内,一只金色的六翼神鸟于虚空之中诞生,在其额头上,有着一条亮红色的剑状纹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