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线的枪声还是在噼里啪啦的响着，但交杂不规律的声音让人有点心烦意乱。
唰唰——
战斗机在头顶呼啸而过，调整姿态丢下自己的炸弹后随即拉升返航——这已经是十分钟内的第八个批次了。
也许这些攻击机飞行员炸到什么了，但也许只是在做无用功。
苏诗瞳并不知道，蒋升跃他们也不知道。
路边的街灯不时爆出些电花，但周围那些燃烧的店铺、车辆甚至大楼都对街道起到了不错的照明作用，被丢弃在街边的军车不是撞车翻车就是被损毁无法使用，看着窗外那些交错的尸体，副驾驶席的苏诗瞳叹了口气。
“唔......”
“嗯......”没说话，开车的蒋升跃扭了扭车载电台的旋钮。
“所有安全区部队注意，防线已经失效，立刻向后撤退，在图书馆地标附近开始重整，重复......”
“别听了队长，都是重复放送，估计发电的人早死了。”
“怎么会这样......现在怎么办？”
“我在想了。”
话虽如此，但究竟是前往天绮大桥还是去图书馆重组，蒋升跃的心里并没有谱，毕竟选错一个可能都会让自己后悔。感觉头有些疼，蒋升跃咂了咂嘴叹了口气。
“唉，全都支离破碎了......”
“头儿，正前方有丧尸。”齐虎说着拍了拍军车的车顶，为了以防万一开始摆弄起机枪席上的那杆通用机枪。
“知道了。”闻言刚想轻打方向盘到下一个街口去，但马上，齐虎猛砸车顶开口道：
“头儿，有人在和那群丧尸交战！是自己人！”
吱嘎！！！
蒋升跃闻言拉下手刹，军车猛地急停在大街上，引得周围的那些丧尸纷纷转向了这边，感觉差点被甩飞的苏诗瞳还没反应过来，蒋升跃已经抄起步枪跳下的军车。
“若叶，跟我走！齐虎，掩护我们。”
“这家伙......”
楚若叶叹了口气后晃着马尾离开了车子，勾了一下枪机后开始射击目视可见的丧尸。不过苏诗瞳倒是也端上步枪下了车，冲着远处那军车燃烧的火光处跑了过去。
接下来是一阵自动武器射击的声音。
能做到面对上千的尸群都游刃有余，这十几只普通丧尸更不在话下，朝着地上那几个还在抽搐的尸体补了几枪，蒋升跃缓步走到那个跪在地上捂着伤口的军人面前。然而——
“团长同志？”
借着下意识的看了下对面的军衔章，蒋升跃愣了一下，但对方闻言马上抬起了头证实了他的猜想。
“是你们啊......不好意思，让你们见笑了......”看着面前的男生和苏诗瞳，团长露出了一丝苦笑。
“我没子弹了，就......”
周围那两辆翻车的军车正冒着青烟，旁边的那些警卫人员和参谋也已阵亡，单看现场那些被钝器和锐刀杀死的丧尸来看，他独自一人至少干掉了近二十只感染者。
“头儿！快点！敌人围上来了！”
“若叶，快帮我把！”军车上的机枪开始了射击，蒋升跃立刻反应过来招呼着自己的队友扶起团长将他拖上了军车。
“苏苏！”
呯！呯！
干掉了两只试图偷袭的丧尸，苏诗瞳从地上一只丧尸的头顶拔下了一把雪亮的汉刀，接着转身回到了军车，在蒋升跃的猛踩油门后很快的消失在了街道的尽头。
不过在摸到那把刀的那一刻身体所感受到的刺骨寒意，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团长！你没事吧？”
“没事，任务完成了没？”看着凑上来的少校，男人咳嗽了两下开口道：
“平民都撤出去了没？”
“差不多了，都差不多了。”
“若叶，看着团长同志，让他坚持一下，我们马上到图书馆了。”
“知道了。”
初次见面时那英武凛然的气势已经消散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疲劳无力的虚弱感，看着咬着牙在硬顶着伤痛的男人，苏诗瞳的心里很不是味道。
天阴了，凉风吹起有些潮湿味道的空气，似乎是要下雨。
“站住，停车！”
“让开！你们一号在我车上！”
图书馆据点的哨兵闻言立刻放行，军车毫无阻拦的冲进了营区，但蒋升跃并没能往前开太远，因为面前的街道上全都是躺在担架上的伤兵，他没理由开的过去。
伤员太多了，还有些受伤但没能撤走的平民，由于没有医院和足够的帐篷，很多伤员也只能像现在这样在露天挂点滴治疗。
“绷带，去拿点绷带。”
“按住他，按住他！”
“他不行了，快拿枪！”
呯！
一名少尉抬起手枪干掉了那个好几个人都压不住的癫狂士兵，转过身，少女似乎看到了对方眼里失落怨恨的情绪。
“天哪......”
虽然自己没有经历过刚刚的防卫战，但现在也多少能猜到其中的惨烈程度了。
“下车吧。”蒋升跃说着下了车，用车门撑着身子朝远处忙得焦头烂额的军医们大喊道：
“医生！给我来个医生快！”
“来了！张子，把药箱拿过来。”中尉的请求马上得到了回应，两个军医走到军车旁边开始对团长进行包扎。
周围伤员的呻吟声听上去让人很难受，而且时不时有响起的枪声终结了那些没法再挺下去的士兵的生命，军医无力处置，只能尽可能的给他们多一点镇定剂和止疼药来减少他们的痛苦。
街垒的士兵一脸疲劳和失落的检查着机枪，坐在一边的士官和军官都低着头叹着气，剩下没有帮忙的士兵则是背靠背坐在一起无力的叼着烟卷，同时分享着彼此兜里少的可怜的弹药。
物资不足，疲劳作战，士气低迷，兵员骤减......几乎所有对战斗的不利的负面因素都在困扰着这个残存的步兵团。
还能坚持下去么？还能坚持多久？
没人心里有答案。
“接下来怎么办？”苏诗瞳看着面前的失落景象开口道，而身边的男生则是有些不自在的抄起了裤兜。
“不知道，我让齐虎联系上面问命令去了，顺便给你找个撤离工具。”
“给我找？你们不走？”
“我不想争，但现在不是时候。”
“队长。”楚若叶和齐虎走了过来，打断了苏诗瞳马上要说出口的话：
“那个团长被咬了，看样子不太行了......一防二防退下来的，算上伤兵，满打满算五百个人，但是子弹不够了。”
“我知道了，上面有信么齐虎？”蒋升跃说着摸了摸下巴，开始了思考。
“‘丛林’说了，叫我们回去。”
“回去？那这些人呢？”
齐虎闻言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现在的御绮市已经没有几个特战分队了，要‘孤狼’回去自然是有指挥部自己的考量，但是......
深吸了一口冷风，蒋升跃试图让自己的脑袋清醒一下，绕开身边的苏诗瞳，男生走到了正在接受包扎的团长身边，立正身子敬了个军礼。
似乎是一眼就看穿了蒋升跃的来意，男人稍稍坐直了身子。
“怎么？要走了么？”
“是，我们的命令来了。”
“难为你们了，帮我们打了这么一场硬仗，没啥好说的。”
“你们也撤退吧，这么顶，守不住的。”
“......所有幸存部队注意，立刻集结全力防御图书馆防线，我重复......”
“谢谢，但桥那边还没搞定，这样我们不能走。”
“......”
被对方回绝了，蒋升跃叹了口气后立正敬礼走开了，紧接着是楚若叶和齐虎，最后走上来的则是苏诗瞳。
“团长同志，你的，刀......”
“谢谢了，帮我把他捡回来。”男人接过那把汉刀笑了笑。
当时缠斗太激烈了，一时间不知道脱手到哪里去了，结果他只能用拳头锤，耽误了不少事情。
“这么多年了，我也老了，不过他可比我还老......是他一直在照顾着我啊......”轻轻抚摸着那雪亮的汉刀，团长若有所思，看他的表情，似乎回到了当年纵横沙场的戎马生涯。
“敌袭！！！”
“开火！！！”
哧咔！！！
利索的收刀回鞘，团长郑重的双手将其送到苏诗瞳的面前。
“带他走吧，也就当是带我走了。”
“这......”苏诗瞳愣住了，一时间有些为难。
“也许再过十几年，几十年，我们今天在这里干了什么，就没人记得了......但是他记得，你带着他，你也会记得的对么？”
“是......”对方的眼神似乎是在恳求，苏诗瞳一脸凝重的接过了刀，因为她没有办法拒绝。
“告诉别人今天发生了什么，别让我们就这么被忘掉，我叫——是他们的团长！！！”
正巧在说名字的时候远处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爆炸，苏诗瞳一时间恍惚了一下，没听清楚，反应过来时，男人已经推开几人，在众目睽睽之下站到了弹药箱的顶上。
“都听好！！！”
嘈杂的人声沉寂了下来，就连伤员的呻吟声也停止了。
“上刺刀！！！！！”
“！”
蒋升跃等人闻言一愣，但周围的各级军官还有士官已经将这个命令接二连三的越传越远，所有的士兵都心照不宣的挺起了钢刀，他们虽然害怕，他们虽然迷茫，但有一样东西却是他们此时心底的共鸣——
愤怒，极端的愤怒。
然而挺起步枪的上校没有什么废话，简单的两句，就完成了所有的动员：
“人民，在我们身后！敌人！！！”男人带着所有的气力，愤怒的指向了远方：
“就在那里！！！”
远的不说自己生死未卜或者已经遇难的家人，朋友，近的就是自己随时都在受伤阵亡的战友，更别说还有军人与生俱来的家国情怀和荣誉感，多日积压的情感终于被推上风口浪尖，所有人都在等着最后的宣泄。
既然不愿意在沉默中灭亡，那就干脆在沉默中爆发吧！
刚刚还失落的人群瞬间变成了虎狼之师，就连伤员都撑着身子，在旁人的帮助下拿起了自己的武器。
“准备战斗！！！”
“是！！！”
感受着撼天动地的喊声，苏诗瞳下意识的后退了半步，而上校已经抄起步枪走在了队伍的前列，幸存下来的军队都已经整装列好，丧尸已经出现在了视线之内。
“走吧，他们已经有决定了......”蒋升跃按住少女的肩头，将她重新拉回了现实。
“......”
没有话说，苏诗瞳只有在心底报以最大的尊敬，向勇士献上最后的祝福，和蒋升跃他们没跑开几步，上校的喊声让苏诗瞳浑身发毛：
“冲啊啊啊！！！！！！”
“杀！！！！！！”
大地似乎在颤动，转身看时，残存的部队撕心裂肺的喊叫，向尸群发起了注定有去无回的死亡冲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