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片刻的逗留,法芙娜拉住了安哲的手,迅速远离了那阴暗的小巷子之后,来到了一处杂货店门前。

法芙娜买了一份报纸,递给了安哲,眼神却十分严肃,严肃到让人有些害怕。

深呼吸了一口气以后,安哲还是读起了报纸,看完报纸上的头条以后,他整个人陷入了漫长的无言中。

在安哲打退了圣裁组织之后,帝国方面为了严惩帮助了圣裁组织的人类,以净化为名,竟然发动了罗萨斯歼灭战,整座城市的人类都是屠杀目标…

一周之后,罗萨斯便从地图上消失了。

另一方面,为了转移人类的仇恨以及安抚民心,帝国不惜加大力度宣传了安哲的“英勇事迹”,将其描绘出此次战争的英雄,就连即将授予爵位的事情也得到了广播。

这一做法无疑将安哲置于非常尴尬的位置。

贵族们哪怕口头上承认安哲英雄的身份,心里怎么想却没人知道;而绝大部分的人类更是直接将矛头指向了安哲,如果不是他的出现,罗萨斯应该就能解放,成为圣裁组织打败血族的第一站!

莱卡帝国,支持帝国的人类实际上还不到30%。

可想而知,安哲此时已经成为了多少人的眼中钉。

人们怨恨血族,更痛恨人类的叛徒。

阅读完这份报纸以后,安哲整个人瘫软的坐倒在地上,他十分难过,不是因为自己被人们所怨恨,而是罗萨斯那上百万条人命的牺牲竟然要自己去背负…

他根本承受不住这些。

安哲想哭却哭不出来,他陷入了疯狂的自言自语中。

“对不起…”

“对不起…我没想过会变成这样…”

整个人像是堕入了痛苦的漩涡中,一直不停地往下沉沦,怎么努力也挣扎不出来。

巨大的精神压力下,安哲失去了意识,当场昏倒了过去。

……

再次醒来时,安哲又回到了多鲁贝城堡的房间中,他不愿意再与任何人接触,也开始畏惧别人的目光,一天到晚都躺在床上,偶尔坐起身子,静静地望着窗户发呆。

事实上,安哲已经几天几夜没有睡着了。

一闭上眼睛,脑海中全是人类痛苦的呻吟,以及都自己恶毒的咒骂。

安哲的事情,在一天之内,传遍了整座城堡。

血族们对安哲有着一丝敬佩,却不不愿意亲近;人类佣人隐藏着怨恨、抱着畏惧的心情服侍安哲。

得知了安哲的事情后,诗安放下了所有的任务,回到了城堡。

见到安哲这副落幕的样子时,他却无能为力,血族中大概没人擅长安慰别人。

认识安哲大半年时间了,从未见过他这么沮丧颓废的样子,一直以来,他都是阳光开朗,偶尔犯中二病。

这段时间里,法芙娜亲自照料安哲,她会给安哲送一天三餐,见后者不吃,她便一口一口的喂。

如此难过的心情,就连父亲去世时,都不曾拥有过。

法芙娜叹了口气,越来越弄不明白自己了。

时光悄然划过指尖,转瞬即逝。

一周时间过去了,距离回首都的日子越来越近,安哲不仅没能振作起来,甚至接连几天发起了高热。

安哲病得非常严重,都下不了床了。

另一方面,安哲开始害怕与人接触,他本能地赶跑了所有前来服侍的佣人,拒绝了所有人的来访。

后来,诗安被召回了塞西莉亚家。

临走前,他特意抽时间探望了安哲,后者却一点反应都没有,诗安很无奈,却也只能留下祝福,然后离开。

某天夜晚。

法芙娜捧来了一盘热水,为安哲擦身子。

这些事情本不该由她亲自负责,可是安哲意识紊乱,不许任何人接近,她是整个城堡可以亲近安哲的人了。

九大贵族李斯特家的孩子竟然亲自服侍一个人类,这件事在城堡可是热议话题,不少贵族都是强烈反对的,他们认为这有损贵族的威严。

可是,法芙娜根本不在意。

骑士的矜持,贵族的权威,那些对于法芙娜而言都是和自己生命一样重要的东西。

只不过,如今已经有了比生命更加重要的东西了…

脱下了安哲的上衣之后,触碰着这瘦弱的身躯,望着那触目惊心的伤口时,法芙娜不由得有些心疼。

是啊,与活过近千年的自己不同,安哲今年才十九岁,根本不应该遭受这些苦难的。

这时,一直处于半睡半醒状态下的安哲,忽然用微弱的声音说道:“好累,想回家了…”

“可是…不管我怎么努力,都回不去。”

法芙娜轻轻拥抱了安哲一下,她从未如此温柔地对一个人说话:“安哲,你说过的,你要成为我的太阳的…你要快点振作起来。”

听见法芙娜的声音后,安哲滚烫的身躯一颤,意识似乎恢复了一些,他第一次在异世界落泪。

温热的泪水划过脸颊,浸湿了法芙娜的肩上的衣料。

短暂的沉默后,安哲说:“我的愿望明明只是想要救下法芙娜,如此细小简单的愿望,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想不懂…想了好多天都想不懂,我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为什么要来到这个世界,遭受这么多…”

这时,法芙娜能清晰地感觉到,对方也抱紧了自己。

非常的用力,仿佛是渴望让自己融入对方的身体一样。

法芙娜在安哲的耳畔旁,轻声道:“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陪伴在你身边的…”

……

又过了一周。

安哲病好了,身上的伤痊愈了,就连体内的魔力都恢复得七七八八。

尽管安哲的情绪并不高涨,不过他也渐渐接受所发生的一切。

有时候,法芙娜觉得安哲变了,后者似乎成熟了一些,虽然平时还是和以前一样爱笑,也经常说一些常人听不懂的话,一个人的时候,却经常会露出落寞的神情。

这一天是启程回去首都的日子。

回去首都的不只有安哲,还有一众骑士团成员,浩浩荡荡的马车队行驶在北方郊外的泥土路上。

安哲和法芙娜两人一辆车,位于队列的后方。

在车上,安哲衷心地向法芙娜道谢。

法芙娜摇头,道:“不对,应该是我想你说谢谢。”

安哲笑了笑,不再纠结这些琐事。

这时,他打开了窗户,仰视着穹顶,回去以后,得去见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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