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是理所当然的一样，说了这样的话。

像是他看透了我一样。

不，不是像是。

他是真的把我看透了。

或许就像他说的那样，也…说不定呢。

虽然这次我冲动的行为，已经让我痛苦了这么久，困扰了这么久。

但是，我实在无法保证我下次遇到这样事情的时候不会做出一样冲动的事情。

只是在脑子里面想象一下有人在我面前痛苦的样子，我就无法保持冷静。

现在也是这样。

明明我自己也在努力忍受着痛苦，结果只是稍稍的触碰到了点他的悲伤，就涌出了想要拯救他的想法。

把自己的痛苦都忘记丢掉了一样。

但…

请不要误会，这绝对不是代表着我想要成为什么圣母，圣人一般的角色，这只是...

只是...

我为自己选择的自我救赎的道路而已。

结果，人类也果然不是那么简单就能改变的生物。

会犯错，会后悔，也会痛苦。

那份痛苦也会让人像死一般的难受。

但这之后却马上就会忘记自己痛苦过的事情。

再次重蹈覆辙。

然而，就算是这样...

“就算是这样，我也是真的认为我是错的...”

“然后...”

“想要祈求他人的原谅。”

就算是这样，也无法代表我并没有做错事。

以为自己好心然后做错事，反而给别人带来麻烦的情况并不少见。

所以，我需要后悔，需要痛苦，然后，需要道歉。

不过，他并不认同我的这种看法。

“既然你依旧还会做同样的事情，就代表着你其实觉得自己是在做正确的事情。”

他这样的说了。

对。

我在做出那种事情的当时，并不觉得自己是在做错误的事情。

而是在做正确的事情，值得称赞的事情。

但也只是当时，只有当时。

后面我会非常的后悔，非常的痛苦。

现在也在后悔着。

这实在称不上是正确的事情，值得称赞的事情。

但…

他的想法不一样。

“只要觉得自己是在做正确的事情，那就完全没有道歉的需要。”

“做自己觉得正确的事情，为什么要在意别人的想法。”

“就算后面证明自己是做错了。”

“那又怎么样。”

“难道你就不会再做了吗。”

“要放弃了吗。”

“既然觉得自己做的事情是正确的，那就咬牙硬撑着坚持到底。”

“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

“你所做的事情都可能成为拯救他人那把关键的钥匙。”

“没有力量又怎么样。”

“没有支持又怎么样。”

“做完之后才知道结果。”

“等发现自己错了，失败了。”

“那个时候再。”

“尽情的后悔。”

“尽情的痛苦。”

“所以。”

“你应该道歉的人从来就不是别人，而是自己。”

“说对不起。”

“没有好好的达成期望。”

“让你这么后悔，这么痛苦。”

“然后原谅自己。”

“下次开始。”

“更努力就行了。”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

“还有...”

“从刚才开始你就非常失礼啊。”

“你家的大人没有教过你。”

“和别人说话的时候。”

“要好好看着。”

“对方的。”

“脸吗？”

.

.

.

他的话让我的心稍微一紧。

他是没有看出来我为什么低着头，还是看出来了却一点都不在意我的想法，故意提出这样的刁难的呢。

我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但不管怎么说，我也不能够再低着头了，和别人说话的时候不好好看着对方的脸也确实是一件非常失礼的事情。

于是，我抬起了头。

看到的是。

他的脸依旧那么漂亮，眼睛也依然那么美丽。

耀眼得像是不应该是我这样的人能够直视的存在一样。

颈椎像要断掉了，感觉支撑不住自己的脑袋。

不过，我却不会再移开视线了，因为他都已经说了，这样非常的失礼。

但是…

我明明都已经按照他说的做了。

他的表情却为什么看起来有些奇怪呢。

他还是一张没有表情的脸，按理说我应该什么都看不出来的才对。

却不知道为什么，我能够从中感受到一些情感，就像刚才的悲伤一样。

但这次并不是悲伤，而是有些像是...

嫌弃？

讨厌？

还是说烦躁？

一样的情感。

而这些情感都是他看着我的脸才流露出的。

果然...

是因为我现在的脸太过糟糕的原因吗？

还是说是我的脸上有什么奇怪的东西？

我抬起手，想要揉下僵硬得像要干枯裂开了一样的脸，稍微一点也好，想让自己看起来能够精神一些。

要不然就是把脸上可能存在的奇怪的东西弄下来，避免他再摆着这样奇怪的表情看我。

然后，指尖触碰到了脸上的肌肤。

一种触碰到了什么湿湿的东西的感觉从指尖的神经涌入大脑。

这样的感觉让我的喉咙一阵发痒，干沙沙的很不舒服，渴望着水。

但我并没有水，所以我舔了下干燥的嘴唇，有什么顺着舌头被卷进嘴里，混着唾液经过喉咙被我吞下肚子。

苦苦的，涩涩的味道。

我慌忙的用手在脸上乱抹了几下，像是确认。

但不用确认我其实也知道了。

那是眼泪。

而我…

在哭。

他为什么摆出奇怪的表情看着我的原因找到了，大概就是因为我莫名其妙的哭泣。

但是...

我为什么在哭呢？

什么时候开始哭的呢？

这份眼泪并不是冰冷的东西。

不如说还有些温暖，有些热。

而我也绝对不是在悲伤着。

这样才哭了。

因为。

我啊...

现在事实上非常开心啊。

他或许并没有这样的意思。

可能真的只是想反驳我的观点。

但这样的他的话，却还是让我感觉自己得到了救赎。

得到了认可。

其他的人听到这样的话可能会什么感觉都没有的吧。

但是我会有感觉，我会有感受，我的心灵会被触碰到。

谁也不知道，那在无尽的黑暗里面，只凭借自己的毅力前进的痛苦。

光明，不见影子。

心会不断的动摇。

会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错了。

会怀疑自己前进的道路是否正确。

会怀疑自己是否真的能逃出这个牢笼。

会怀疑出口什么的是不是根本就不存在。

我或许…会永远的被囚禁在黑暗里面也说不定。

但…

是他。

是他的话，给了我肯定。

在这个时间。

在这个地点。

在黑暗中给了我光。

在绝望中给了我稻草。

告诉我，我不是错的。

告诉我，我是在做正确的事情。

告诉我，我所做的事情绝对不是白费的。

只是…知道到了这些，我眼泪就停不下来。

廉价的烦恼得到了拯救。

因此。

这是...

高兴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