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的家具已经搬走，只有在中央放着一张圆桌，上面一截蜡烛刚刚熄灭，还冒着缕缕青烟。清冷的月光从窗户洒进来，照亮了房间的布局，也照亮了桌上静静放着的破旧黑色笔记本。
在四壁上还有曾经绘上眼睛图案的标记，不过此刻已经像斑驳的白灰墙一样一块块脱落，那种绝望疯狂的气息也消失了，恢复了宁静。
地上的血肉碎块也在飞快变得干枯，然后碎裂成灰烬，仿佛在这短短数秒内就经历了漫长的时光。
叶梓这时才发现，周围的雾气也消散了，窗外有虫鸣声响起。
噔噔噔的上楼脚步声从门外响起，楚竹衣当先冲了进来，看见叶梓一个人站在房间中央，二话不说举起手枪对准她。
“楚姐，你。。。”叶梓愕然，走近几步想解释一下。
“什么也别说。”楚竹衣眼中戒备之色未退，冷声说道：“老道你来看一下，她身上是不是安全的。”
身后的沈文越走上前，在离叶梓两米的距离如临大敌地停下，眼神上下打量了叶梓好一会儿，才松了口气，捋捋颔下的山羊胡道：“是本人，没错，看来那个邪灵确实消失了。”
叶梓自我扫视了下，没什么异常，莫名其妙地问道：“你是怎么看出来的?小说里的那种修炼出来神识?”如果真的是的话，这老道修为可以啊。
邪灵已经消失，沈文越脸色轻松了许多，面对叶梓的问题，他嘿嘿一笑道：“那还不简单，老夫看出来你红鸾星还是一样的，肯定是你没错。”
叶梓：“。。。”
不待叶梓说话，楚竹衣环视一圈房间，问道：“你被抓走后，发生了什么?我们三人一直在迷雾里来回绕路，又被那个恶心的血肉藤蔓纠缠，直到刚才雾气突然消失了。”
叶梓犹豫了下，不打算告诉她关于生命女神的实情，只是说道：“邪灵想吞噬我，结果触碰到了我身体里的御水泪，被突然爆发的能量反噬死了。”
楚竹衣略有些怀疑地看了眼脸色不自然的叶梓，没有追问，毕竟御水泪已经被保护局内部定性为γ级收容物，连全知石碑也没有给出答案，突然爆发威能之下，邪灵应该也不能抵抗。
倒是一旁听着的沈文越摸着自己的胡子，大有深意地瞥了眼叶梓，像是看出来叶梓在撒谎，但是奇怪的没有拆穿她。
叶梓被沈文越这么一盯，脸色愈发不自然，她掩饰道：“衍希呢?怎么没看见他?”
沈文越收回目光，走到房间中央的桌子面前，叹了口气道：“他去外面超度亡魂去了，整个村子的人都死了，虽然邪灵已经消散，但是不把这些亡魂超度，这里会成为一处凶地。”老道脸上露出几分从未见过的哀伤，望着桌上的蜡烛陷入沉默。
叶梓一怔，也立刻想起先前在院子里呆呆转圈的灵魂，一时间心情也有些沉重，普通人在面对这种灾难时，完全没有还手之力。
楚竹衣作为保护局干员，见多了这种事，她平静地开口道：“我们还是先找出来这起事件的原因吧，我刚刚联络上了保护局，他们会尽快派人来处理这里的事情。”
她刚说完，叶梓就指了指桌上的笔记本，“楚姐，那个就是你要找的东西，一本。。。可以链接到神灵的笔记本。”接着她把冯鹏志的故事告诉给二人。
听完缘由，沈文越叹息一声，神色黯然地背着手离去，“既然找到了，你们保护局处理吧，我去帮衍希超度。”
听着沈文越的脚步声下楼远去，不久院子里传来隐隐的诵经声，她反而松了口气，沈文越看出自己撒谎，站在这里让她压力奇大。
看着一边的楚竹衣走到桌前，小心地翻阅笔记本，她想了想，犹豫地说道：“楚姐，我。。。我想加入保护局。”
楚竹衣动作一顿，好奇地抬头望向叶梓道：“怎么会突然有这个想法?你不是一直不愿意吗？”她还得了高层授命，要想方设法把叶梓拐骗进来呢，这下叶梓反倒自己提出来了。
叶梓回想起面对邪灵时的无助和来自冯鹏志的警告，咬了咬下唇，低声道：“我不想下次再面对这些东西，还那么无力，只能看着自己和身边的亲人死亡。”冯鹏志的事给了她很大的改变，她不敢想象有一天面对收容物要吞没自己平静的生活，自己却无能为力的样子。而且，阿米瑞丝的事情也逼得她不得不想办法，这其中，保护局就是不错的选择。
楚竹衣从叶梓的表情中，猜测出叶梓经历了生死危机，了然地点点头，“我会回去安排的。”她顿了顿，像是宽慰般说道：“你这个选择是对的，我当初若是像你一样早点知道这个道理，就不会。。。”她忽然沉默下去，眼中微微黯淡。
这时，楚竹衣身上的手机响起铃声，她打开瞄了一眼，语气平静道：“保护局人待会儿就要到了，接下来的事就交给他们处理，我们走吧。”
她将笔记本放入一个透明的文件袋，提着袋子和叶梓一起下楼。
楼下，衍希和沈文越朗声诵念《太上三生解怨妙经》，衣袖和道袍无风自动，两人脸上悲悯的神色，让场面格外肃穆。
随着诵经声，院子里的干枯血肉崩开，一点点白光如同流萤一样闪烁升起，在月光下微微盘旋，像是在向四人无声道谢，然后消散在夜风中。
恍惚间，叶梓好像看见了冯鹏志的身影，他身旁牵着一个中年妇女，两人向叶梓微微颔首后，转瞬消散在月光下。
“怎么了？”楚竹衣拍了拍叶梓的肩膀，疑惑问道：“看你神情恍惚，看见什么了？”
叶梓被楚竹衣一拍，猛地惊醒，再望向那处时，已经看不见什么了。“没什么。”叶梓心情微沉，又抱着一丝期冀地望问道：“我们都已经看到灵魂了，你相信还会有死后的世界吗？”
楚竹衣被叶梓问得沉默了半晌，好一会儿才望着满院的光点，幽幽道：“我相信，一定会有的！”
叶梓不明白她语气为什么有着执着，也不便多问，点点头感慨道：“我也相信，相信他们会在那个世界活得更好。”
这一次楚竹衣没有答话，她定定地望着朦胧月色下的院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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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个世界，希尔兰大陆。
霍塞奇学院内，天空上的巨大金色穹顶已经散去，出事的法师塔被层层封锁，不知情的学生们传说着各种各样的不同版本的传闻。
法师塔内一片安静，交代完所有事件经过的亨利瘫倒在房间最中央，身边都是他从未接触过的大人物。面对一众大人物的注视，他忍不住哆嗦了下。
一旁的导师也没好到哪去，他一个普普通通的学院导师，面对这些大人物也只有点头哈腰的份。不过此刻他一点也没有不高兴，而是目光炯炯地盯着那个复合法阵，眼睛都在发亮。
身旁的太阳教会的大主教轻咳一声，打破这个安静的局面，朗声道：“各位，大致情况各位已经知道了，现在有什么想法?”
房间内各个老头子们互相看了看，没有一个发话，这种事情他们还要斟酌下发言。亨利更是蜷缩成一团，努力让自己不那么受人重视。
大主教见众人都是沉默不语，无奈地对聚精会神盯着法阵的导师道：“埃克斯，你是这个法阵的发现者，你说一说想法吧？”
埃克斯被大主教一点名，这才回过神来，他脸庞因兴奋涨得通红，精心打理的胡子微微颤抖，他激动地说道：“我原来的想法错误了，这个根本不是释放魔法的法阵，这是远古祈求神灵的祈祷法阵。难怪我一直没有查到它的来历，这种沟通神灵的方法起码能追溯到精灵纪元。”
亨利看着自己导师狂乱的说着他听不懂的话，瑟缩之下，将自己蜷得更紧，他觉得导师快疯了。
大主教静静听完埃克斯的话，点点头道：“我记得你曾经在法师协会上报过这个法阵，而且据你说，这个还不止一个，而是一组?”
一说起这个，埃克斯脸色变得很难看，恨恨道：“他们就是一群穿着法袍的白羽雀，只会嘲笑，根本没有了解我发现的成果。”
大主教像是没听见埃克斯对一众法师，包括太阳神教会下的几个得力法师的咒骂，而是面色平静道：“埃克斯，说你的法阵。”
“对不起，大主教，我情绪激动了些。”埃克斯向大主教行了个礼，虚伪地表示了下自己的毫无诚意的歉意。
“没事，我很理解，你继续说吧。”大主教毫不介意摊手道。
“这是八年前我和法师协会的几人一同前往位于水晶山脉的地下遗迹中，在一个废弃的大厅里找到的，当时我们能力不足，没有继续深入遗迹，只是在外围转悠。包括这个法阵在内的一共十二个。因为这些法阵在我们尝试输入魔力后，并没有产生魔法效果，因此同行的人都认为这只是用于装饰壁画的花纹，只有我不死心，从上面临摹了一组带了回来。”埃克斯娓娓道来过去的经历，这次他一点也没有以往的恼怒，反而有些趾高气昂的得意。
“水晶山脉?”大主教低头沉思，法杖轻轻在桌上敲了敲，“我记得水晶山脉原本是精灵的领地，后来精灵在第三纪元因为北方的幽暗魔潮而撤走了。”
一旁的坐着的威士恩公爵突然说道：“埃克斯，你说这组法阵和壁画在一起?什么壁画?能说一下吗？”
大主教也注意到这个，好奇地望向埃克斯，“对的，能和这组祈祷法阵放在一起的壁画，应该能告诉我们很多信息。”
埃克斯嘴唇翕动了几下，犹豫道：“壁画。。。壁画是描绘的。。。远古十二正神的神战。”
“不可能！”一旁坐着的海洋教会主教站起来，当即反驳道：“十二正神都诞生自元一，都是相互同为兄弟姐妹，怎么可能发生神战?”
埃克斯刚想解释这并不是自己的意思，就听见一旁威士恩公爵不急不缓道：“这可不一定，生命女神教会不就被你们海洋教会挤下去了吗？”
“公爵，你什么意思?”海洋主教怒视威士恩公爵，胡须都带上的雷光，“你是说我海洋教会仗势欺人咯?”他话语一出，室内都有股雷电悬浮在头顶的感觉，埃克斯脸色微微发白，而亨利更是差点被吓得尿裤子。
院长本杰明不满地一挥手，把亨利和埃克斯身上的威压驱散，他瞥了眼海洋主教，没有说话。
威士恩公爵对海洋教会一贯的不感冒，面对对方的气势威压，毫不在意地轻笑：“那就看你怎么解读了。”
大主教重重咳嗽一声，打断两人争执，缓缓道：“生命教会的解散主要原因还是生命女神杳无音信，对于信徒的祈祷毫无回应，这和海洋教会无关。而且据我所知，生命系法术并没有失效，只是生命女神不回应了而已。”
威士恩公爵是战神教会的人，但太阳教会作为最大的教会，他也不好反驳大主教的话，只能点点头道：“我记得生命女神失去回应时，正好爆发魔潮。”
一直没发言的工匠之神主教也说道：“魔潮之后，好多个神灵都失去了回应，但是后来又都一一恢复了，现在只有生命女神和命运女神没有回应。”
大主教瞥了眼白石板上的繁复的花纹，慢慢道：“这不就是生命女神的回应吗？”
威士恩公爵漫不经心的表情一收，皱眉道：“可是这里面还有阴暗秘眼的气息。”
大主教叹息一声，说道：“这就不知道了，也许。。。也许是阴暗秘眼污染了生命女神。”
海洋主教和威士恩公爵都是一惊，后者斟酌道：“如果真的是这样，生命系法术的使用都会有污染的危险。”
大主教沉默片刻，表情变得严肃，郑重说道：“不，普通生命系法术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沟通生命女神的行为。”他想了想，继续说道：“这件事封锁消息，别让那些原来生命教会的虔诚信徒知道，免得他们贸然向生命女神祈祷，引来阴暗秘眼的注视。”
工匠之神主教和海洋主教，威士恩公爵以及学院院长本杰明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大主教见没人反对，又开口道：“另外，我们需要派人前往那个遗迹，查看有没有更多的信息。”
“没问题，我可以提供向导和护卫。”威士恩公爵立刻说道。一个地下遗迹，尤其是关于精灵的遗迹，潜力是很大的。
院长本杰明也表态会提供勘察的人手，尤其是专精古代历史的法师们，而埃克斯也会在这支队伍中，毕竟是他发现的。
只有海洋主教和工匠之神主教没有说话，他们一个是势力范围达不到水晶山脉，一个是对此根本不感兴趣。
工匠之神教会最近的精力在隔壁努里安帝国新研发的查理纺织机，这种新式简便而快速的纺织机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他们能预见这个纺织机的潜力，于是纷纷上报皇帝，要求引进，不过一直没有消息，他们还在为这个问题烦恼，对于遗迹的事只能先放放，或者派几个人去看一看就行。
几个大人物商量完这些事，纷纷起身离开，只留下亨利一个人松了口气，汗水已经在地上浸染开一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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