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元雪权衡了一下，最终还是觉得由我去送饭更表尊重，毕竟我才是这里的管事人，我提着装着饭菜的篮子走到了屋内，禄媜公主坐在椅子上非常疲惫地看了看我，然后说：“没事，现在有吃的就行。”
能够理解那就太好了。我将稀饭和萝卜干拿出来放在了桌子上，然后说，“公主殿下，您看是你照顾皇子妃殿下，还是由在下来？虽然皇子妃名誉更为重要，可您看起来也已经很疲惫了。”
“没关系的，宋大夫，您来就好，您是有妇之夫，我也嫁为人妻，更何况大夫医人也不分男女。”
皇子妃已经醒了，她轻轻地掀开床帘看着我，微微笑着说。
“那，失礼了，饭菜很不好，而且很稀，皇子妃殿下实在是对不起。诊所的粮食也不多了，必须优先供给病人，现在京师也封闭，之前我要的粮食和药品都没有送出来，本来剩下的也不多。”
我还特意捞了很多干货给这两位，皇子妃奋力想要坐起来，但是发痛的胸口还是让她坐了下去，我扶着她的头稍微撑起来，然后在下面垫上了枕头托起，拿起米粥小心地吹了吹，一勺勺喂给她，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觉得皇子妃的脸有些微微发红。
我们两个没有过多地说话，皇子妃也没有显得多么娇生惯养，就着萝卜干吃稀饭也一点怨言都没有真是让我大松了口气。
“那，殿下，我先去照顾其他病人了。”
我将空碗放回，刚有些诧异为什么禄媜公主突然那么平静，一转头却看到了趴在桌子上的禄媜，禄媜碗里的东西只吃了一半，却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看起来她确实累坏了。我干笑了一下，然后说：“殿下，届时我让元雪将禄媜送到床上去睡吧。”
“嗯，也让禄媜好好休息一下，她也不过是个孩子，昨天也真是吓到她了。”
皇子妃温柔地看着禄媜，然后重新躺下，歪着头看我，说，“宋大夫，我大概还要多久才能恢复？”
“起码得有个五天吧，一定要静养。”
我拿起碗筷收好，然后微微弯腰行礼，继续说：“您今日的药下医会为您煎好拿来，在此之前您好好休息。那么，下医告辞。”
“宋大夫，您慢走。”
她微微点头，然后重新躺了下来，静静地看着屋内漂浮的浮尘，不知是不是因为在府内待得太久，这种平凡的安静居然让她有了少女的好奇，没有丫头，没有下人，没有熏香没有一刻不停的脚步声，只有空气中微微漂浮悠然自得的尘埃和自己的呼吸，莫名有一种从未体验过的稀奇和幸福感。
她慢慢闭上眼，仿佛能够听到屋外的风声，听见病人的咳嗽，听见咕嘟咕嘟冒着气的药锅，听见他低头诊脉时舒缓的呼吸和在病人中穿行的脚步。
真舒服啊……
她长舒了口气，嘴角不自觉地上扬，然后闭上眼，静静地在这舒适的清晨中等待着药香再次把自己唤醒……
“呼……呼……”
我小心地吹开药梗，看着淡棕的药液，凑过去轻轻地闻了闻，嗯，煎得差不多了，我将药小心地倒出来盛在碗里，就在这个时候我的背后突然传来了一下拍击，吓得我差点把药洒出来，我一边回头一边说：“元雪，下次能不能别在这个时候吓我？”
然而回答我的是禄媜公主一张灿烂的笑脸，她背着手笑着打量着我的脸，然后说：“嘿嘿，不是你家的元姑娘而是我，是不是有些失望？”
“禄媜公主，小医失礼了。”
禄媜公主一把撑住了我没有让我行礼，然后歪着头看了看我，笑着说：“不必多礼了，你和元姑娘都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肯定要感谢你们。正好，我现在也没有事情做，不如我来帮你吧，你需要我做什么就直接说！”
“这，这怎么能让您做事呢，殿下，您好好照顾皇子妃殿下就好。在这里断然是没有在府上那么舒服，只要您别介意就行。”
“你客气什么嘛。”
禄媜公主笑着看着我，背着手走到了药锅边看了看，笑着说，“不就是烧饭嘛！我也会！我还有拿手的菜色呢。”
“公主殿下，那是药……”
“啊……我说怎么味道这么怪……嗯……那，那我去给病人们喂药吧！”
“别别别！这里分三区，每个区域的病人都可能会传染，您可千万别随便走动。”
我将药碗放在托盘里递给了面前的禄媜公主，然后说，“那这样，劳烦您将这药送到皇子妃殿下那边并服下就好。这一碗是殿下的药，这碗是您的，能让您避除疫气，在这里也不会染病。”
“那，好吧。”
她歪了歪头，然后笑着看着我接过了托盘，结果我看到她的胳膊猛地一沉吓得我魂飞魄散，本来药就不多了小祖宗你可千万别再浪费了。
看着她费力地拖着盘子回去，我松了口气，重新走回了病人这边，今天有人已经病愈可以离开，之前没床位的病人再次被送了进来。灾民们经历了一整天似乎都找到了栖身之所，附近的所有寺庙都住满了人，就连街道两侧能够挡住的屋檐下都放了草席，这群灾民在街道上漫无目的地游荡，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应该到哪去。
京师已经封闭，我不知道里面的情况，如果说惜墨来了信我也收不到。
只是，我现在已经忙得没有空去多想惜墨。
我刚刚放下一个病人的胳膊，背后就再次传来了一下拍击，我回过头，这次确实是看到了元雪一张急切的脸，她喘着气，一把按住了我的肩膀，挣扎着想要说什么却怎么也说不出来，我赶紧扶着她坐下然后拿起水壶递给她，她小心地喝了两口，然后长出一口气看着我，简单地说：“京师出事了，瘟疫蔓延到整城都是，本来有传言说是霍乱，一群人把藿香梗都买走了，结果现在京师里面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多人发热喘不上气，还有些人上吐下泻却吃霍乱的药没用，京师的太医根本就管不过来，云院使要负责宫内防疫，宫外连太医都死了几个了。”
“这么严重？！”
我本来以为我在外面已经隔绝了京师内瘟疫的爆发，结果没想到那边反而更惨。我看着面前的元雪，然后深吸了口气，说：“元雪，麻烦你再去一趟京城，向云院使递上我写的信件，我要回京师，既然京师内疫情严重，那么我就要回京师。这个地方的病都已经制住并不严重，那么这里交给任何人都可以。”
“啊，好。”
元雪重重地点了点头，然后拍了拍我的肩膀，接着说，“你也注意点你自己，别病在里头！”
“放心好了，医者必须先护自己，我是肯定不会出事的。”